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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①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阿宝拿在手中看了,细细地想了片刻,又忆及太子已是数日未返,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巨响,极力定神将衣物收拾好了,交到了那内监手中。眼看他走了,又折回自己的房中,思忖着周午不在,即便他在时,此事也无法跟他说清讲明。思想良久,终是咬了咬牙,换上了从前浣衣时穿的青布衫,开了妆匣,拿了几吊铜钱,揣在怀中,悄悄掩门去了。

  那内侍将衣物交到了定权手中,定权随意翻检了两下,道:“收起来吧。”那内侍答应了捧着衣服去了。待他走远了,定权方展开了手,手中携的正是他给阿宝那只花形符袋,一面题着“风烟”二字。风烟俱净,天山共色,那不是好得很吗?夜已渐渐深了,定权舒了口气,唇边慢慢浮上了一抹笑意。

  雍风暖暖,鼓入袖中,隔开了肌肤和布衣,仿佛贴身穿的便是上好的丝绸。青砖地面激荡起的脚步声,经了花木、栏杆、回廊、深墙的反复折荡,已经变得暧昧柔和。中门的守卫见阿宝一袭粗使下人的青衫,只当她是来前庭取送衣物的使婢,粗粗盘问便放了她过去。阿宝匆匆绕过花园,猛抬首瞧见从前浣衣的院门,不由停下了脚步。晚归的杜鹃,在树顶声声嘶啼,诗中都说那声音就似“不如归去”一般,她却一向听不出来。但今夜,此刻,走到这里,那杜鹃真真切切的便是在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阿宝低头,轻轻摸了摸揣在袖中的字条,在这院门口踌躇了良久,终是转头行至了府中后门。

  周午派去跟随阿宝的人,见她经过层层守备,皆是畅行无阻,只是与那侍卫盘磨了片刻,那些侍卫竟都开门放了她过去,不由大是讶异。赶过去询问,那守备上下睨了他一眼,只道:“她手中拿着殿下的亲本手书,我如何不放?”

  阿宝从后门出来,向前走了几步,离了府门内的灯笼,四下便是一片夜色,不由心中也有些慌张。街里只有零星数人,阿宝无奈,看了看天色,只得守在府外的石阶下,过了半晌才听见橐橐的打更声,却已经敲过亥时了。此时终见一辆卖油果的推车辘辘地过来,推车的却是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阿宝忙上前福了福,问道:“老人家有礼,请问这齐王府要如何去?”那老者面色狐疑,打量了阿宝一番,问道:“小娘子孤身一人,这个时辰去那里何事?”阿宝知道本朝虽无宵禁,但自己一个女子,夜晚出门难免惹人耳目,此时也不愿多说,只问道:“老人家,今日利市如何?”那老者摇首叹道:“哪有什么利市,勉强糊口罢了。”阿宝从怀中取出钱来,堆到那老者怀中道:“奴家实在事出有急,这才不顾廉耻,抛首出面,请您行个方便,送我过去吧。”见那老者只是犹疑,又求恳道:“奴家并不是作奸犯科的人,只是要去那边为我家公子讨个救命的主意,还请老丈成全。”那老者见她如此,又看了看怀中沉甸甸几吊钱,终是应道:“小娘子坐上车来,若是遇上街吏,便道你是我的女儿吧。”阿宝道了声谢,跳上车去,那老者一路推着她便向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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