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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侯德宝匆匆从后面跑来:“启禀皇上,王将军已经率部到达,正在剿杀逆贼。”

  连锦年淡然点头,转而对华清道:“公主受惊了,先回屋子里,喝杯茶压压惊吧。”看见华清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讪讪地转过头去。

  “对不起,形势所逼,我并不是有意欺瞒的。”

  华清默默转身。

  心下平静。

  他的确是个皇帝,一个真正适合做皇帝的人。

  忽地,从旁的侍卫中窜出一个人影,一把拉了华清,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呼地飞身上檐,翻出墙去。

  庵外的厮杀顿时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你要做什么?”难掩心中的恐慌,华清拼命挣扎着,却忽地寒光闪过,已有一巴剑架上她的脖子。

  “不要乱动!”那人恶狠狠地。

  连锦年亦翻身出来,抽剑直对那人:“将公主放下!”目光中凭空多了一股杀气,比那剑上的寒光还要寒冷刺骨。

  那人见连锦年出来,心知也不是连锦年的对手,威胁道:“连锦年,你敢动,我就割断她的脖子!”

  连锦年咬牙。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了了华清而不伤她一分一毫!

  那边林暮看见这边的动静,亦喊道:“连锦年,让他们都给我退下,否则我就拿傅华清陪葬!哈哈哈,我林暮一介武夫,能有先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和你最愛的女人给我陪葬,死亦无憾!”

  华清看连锦年脸上的表情,是恼怒,是心疼,是不安与紧张。

  “连锦年,江山要紧……”

  若我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便能结束了,傅家的天下,连家的天下,早便不是她关心的事情——只要连锦年能治理好国家,她认了!

  她死了,便不用在徘徊在愛与恨之间,杀与不杀之间,报仇与放弃之间……

  那很痛苦!

  很痛苦……

  “你敢伤她一分一毫!”连锦年黑着脸,威胁那男子,同时拔剑出鞘,剑上寒光闪耀,一股寒气逼人。

  华清明显感觉到那人抓住她的手有微微的颤抖。

  他在害怕!

  连锦年的武功造诣,怕是天下人都略知一二,武林盟主的外孙,且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

  “把剑扔了!”那人哆嗦着,“不然,我割断她的喉咙!”

  连锦年望一眼林暮,见他已被王简将军缠住,无瑕顾及这边的情况,余光扫过,嘴角是一丝冷然的笑意。

  “你以为我丢了剑,便伤不了你?”他回复了一贯的淡然的笑,让对手捉摸不定,“看来你对自己信心十足。”

  那人被连锦年笑得一哆嗦,手中剑竟一抖,在华清白瓷的颈脖上划出一道血痕。

  “唔——”华清忍不住低吟。

  那人吓了一跳,赶紧看住连锦年:“你不要过来,我只是不小心的……把剑扔了,叫他们都住手!”

  见到那血痕,连锦年早心疼得咬牙,恨不得一剑刺穿那家伙的脑袋,却琢磨不定那人的武功,不敢轻举妄动。

  “来人!”他大吼一声,“传朕旨意,所有人撤离三里以外。”

  旁有人得令下去,不一会儿便听见王简大军得令撤离的声音,接着便是林暮骑马过来,越行越近,一路上是得意不已的笑:“连锦年,我就知道你的死穴在这傅华清身上,才派了人潜伏在她身边……”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影,从另一边飞身而出,手中的剑不偏不倚地斩断了挟制着华清的那个侍卫的右手。

  “哐当”一声,是剑落地的声音,伴着一声闷响,是那只断臂。

  “嘿嘿!”侯德宝得意地笑着,只知道他是这皇宫的总管,却不知道他也会这么一手吧!

  连锦年急忙一把拉过华清在怀里,怒吼道:“王简何在,给我将这逆贼拿下!”

  瞬时间,是地动山摇的呼喊。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林暮刷地脸色惨白:“呀——”挥剑迎战,却已是必败之师。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飞絮轻:落定

  马车在大街上辘辘行驶。

  连锦年怕骑马上了华清,硬要她坐马车回宫,留了三百侍卫保护她,自己却骑上快马先行回宫了。

  “唐毓祈依然在做抵抗,朕要先回去……清儿,你要小心。”依依不舍地握了她的手,一双好看的眉紧锁。

  华清点头,只微微一笑。

  对连锦年来说,这一笑便已经足够。

  待她回到皇宫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唐毓祈垂死反抗,却在接到他父亲决裂的书信之后,绝望而自刎。

  唐令心却在连锦年派人去之时,便忽地身患奇病,全身龟裂无人敢接近。

  “啊——你们都是魔鬼!都是鬼魅,连锦年,我要你不得好死……你害我,是你害我……”她惶恐地看着自己渐渐发干龟裂的皮肤,尖叫着摔烂了屋子里所有能映出她样子的东西。

  有太监手拉手围住了屋子,防止她冲出屋外,又不妨碍几位主子观看。

  所谓几位主子,便是华清,皇后,与董贵妃。

  “没想到……”董贵妃拿了锦帕拭泪,“妹妹真可怜,好好的……”

  杨奇秀却是冷然:“若是我,有这样的好兄长,竟然密谋造反,不疯也得疯啊,这不疯,说不定要给唐毓祈陪葬,这疯了,皇上看在唐老将军的份上,倒不忍心杀她了。”

  华清站在一边,心里是万千个疑问。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竟得了怪病。

  杨奇秀转身,冷然地看了一眼华清:“公主……哦不对,傅贵妃。”华清回宫后,便不再隐瞒自己是假装失忆的事情,反正连锦年已经知晓,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若我是公主你,此刻可没这心情来看唐贵妃在这耍猴了,还是回去夜清宫呆着,要如何面对满朝文武的攻击吧。”

  华清并未失忆一事传出,立刻在朝廷里掀起轩然大波,不少人都主张送华清出宫,不能再让她留在连锦年身边。

  华清亦是恍惚一笑,并不答话。

  不知站了多久,忽地一个声音温柔地在耳畔响起。

  “清儿……”

  转身,是杭逸风。

  而杨奇秀与董贵妃早已离去。

  心中忽地一亮。

  “杭逸风,是你……”一定是他动了什么手脚!

  杭逸风只是淡然一笑:“我想,若是连锦年杀了她,罪名是谋反……不能解你心头的恨吧?”不看着她死,不能解你心头恨吧?

  “你用了什么法子?”畏畏地望一眼仍在发疯的唐令心,她心有余悸,“太医们都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你下的是什么毒?”

  杭逸风摇头,露出顽皮之色:“不是毒,是针灸。用针同时封住她两处穴道,血脉不通,每日只要封住半个时辰,不出七天便会病发。”

  这么毒的法子,原是一本秘书上看到,原不过是恰巧看见了,去没想到无意中竟记了在心里,或许冥冥中是天注定的。

  “怎么样?”他凝神望住她。

  华清愣住,紧咬了银牙。

  半日才道:“我要她死。”

  此刻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已无恨,却不能不要她死。

  苏素的仇,孩子的仇,她所受到的伤害。

  一切清晰如昨日,她不死,她心不安。

  夜半。

  华清至梨香宫时,守在宫外的侍卫皆已昏昏欲睡。

  梨香宫内无梨香,只有一缕青丝般的烟雾缭绕,若有似无的,在这深秋的夜晚中,化作寒气刺骨。

  忽然记起那日,杀连蓉蓉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不过那是在春日,百花盛开的时候。而如今却是深秋,万物凋敝清霜冷。

  她进屋去,杭逸风已在屋里。

  一如当日的林远,他笑着看着她,手中举起一枚银针,在昏黄的灯火下,依然闪闪发亮,散发着鬼魅之气。

  “就是它了吗?”华清淡然笑道。

  就是它要为苏素和孩子报仇了吗?这样小小的一枚,却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杭逸风只是笑着点点头。

  她小心地接过,感受到那针身嵌入手指的微微触感,浑身竟微微战栗,仿佛忽地有一股力量冲进她的体内。

  莲步轻移,至锦榻边。

  唐令心已然入睡,脸上还带着未知的恐惧。

  睡觉之前,她在想什么?

  在想自己是不是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嘴角勾起一个微薄而残忍的笑。

  手中捏住那一枚针,转头询问似的望住杭逸风。

  杭逸风微笑,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默默地用另一只手拨开唐令心额上的乱发:“便是这里……”他轻声在她耳畔道,同时用手带着她的,将那一枚银针缓缓刺入神庭。

  唐令心的身子忽地一颤,随即归于平静。

  华清却吓得后退几步,半响才敢低声问道:“她……死了吗?”

  杭逸风望着她,眼神平静,微微地点点头。

  “死了。”却是跌倒在地,抑制不住眼泪留下,“又杀死一个……”她低声喃喃地,“杭逸风,我又杀死一个人……”愣愣地望住自己的手。

  心忽地被揪紧,杭逸风跪倒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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