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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你说的重要任务不是别的,而是保护我,是不是?”

  大黄蜂眼神一紧,一脸不羁的笑容褪去,脸色渐渐凝重道:“你想到了?”

  我呼吸一蹙,只觉得心慌,“萧楼到底怎么了?若不是出了大事,不会让你贴身保护我的。”

  大黄蜂眉头紧皱,一双小眼睛都要眯到一起了,侧头避过我的目光,眼中一派深沉。只是沉默。

  我按捺不住,隔着桌子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他定是嘱托了你不能对我说,可是现在我已经想到了,你就告诉我吧。他费尽心思的护我周全,我也能生死相随。”

  大黄蜂另一只手覆上我的手,对上我的眼睛,重重一叹,“你这个女人,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操心的时候又聪明起来了。”

  “你倒是说呀。”

  “你急什么,萧楼不过是深陷险境,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好,好。我不急,你快些说便是。”

  “你们两个人倒是般配,你用来用去就一招美人计。他百使不厌的不就是一计指东打西。”

  指东打西,这四个字如一根细线一般穿起了我纷乱的思绪,脱口道:“他是想绕过丰蚌直接攻下帝都。”

  “这还不是多亏了你的提醒。我们一直都钻在怎么拿下丰蚌的牛角尖里出不来,倒是你的一句戏言提醒了萧楼。”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喃喃道:“若是统领大军攻打帝都何来危险一说,如此看来今日与景溯对战的人是萧楼,那么攻打帝都的人便是南宫先生,他带走了大部分的兵马,萧楼此刻以少数兵力面对景溯拖起脚步,便是你所说的身陷险境。”

  “正是。”

  难怪那日南宫晋奋力阻止他,原来萧楼为了大局要只身犯险。“他身边有多少兵马?”

  大黄蜂为难的垂下头。

  我道:“你无须瞒我,若是他有能够脱身的必然把握,就不会派你来我身边护着我。”

  “很少,算上降临死士若是景溯强攻撑不上两个时辰。”

  “怎么会这样?”

  “为了不让景溯怀疑,他只能将手里的兵力分兵多处,造成多点攻击的假象,令景溯一时间看不出虚实来。”

  我愤然而起,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他怎么如此草率。”

  低头见大黄蜂怔怔的看着我,一脸惊诧,不由问:“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可不就是不认识了。”大黄蜂犹豫了一下道:“洛松,景溯已经变得太可怕了,你可千万别变成那样。”

  我没心思同他打诨,拿起萧楼的披风就走。

  大黄蜂一把抓住我,赫然道:“你又胡闹什么?”

  我转过头,凛然看着他,眼中光芒似乎让他一震,“别拦着我,生死自有天命,我无从干预,只盼着能和他生死与共。”

  大黄蜂眼中神色复杂,幽幽的看了我半响问:“他一心护你周全,你怎么好于乱军之中让他分心?”

  “景溯若是真如你们所说的那么可怕,今日萧楼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就忍心让我再也看不到他?自从天人永隔?”

  大黄蜂默了半响,终是一叹,抓着我的手仍是不放带着我向外奔去。

  午后阳光正好,又是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好时候,带着花草香气的春风柔柔的拂面而过。我二人却无心留意沿途风光春色,一路策马奔驰,具是忧心忡忡。

  突然,大黄蜂猛的一勒缰绳,马儿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我跌进大黄蜂的怀抱,他瘦削的身子全是骨头撞得我生疼,忙问:“还没到丰蚌,为何停下?”

  “你看看这是哪?”

  我顺着大黄蜂指着的方向望去,入眼的山包颇为熟悉,“凤鸣山。”

  “不错,仔细看看还有什么?”

  我遥望凤鸣山,碧色天空下,山上绿树丛立,花草横生,郁郁葱葱。在那一片绿色浓郁的枝叶中,我依稀看到了景溯的深蓝大旗迎风而展,猎猎生威。

  “是景溯的兵马。”

  “恩。”大黄蜂闷声道,似是在思考。片刻后他说:“景溯的兵马和帅旗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凤鸣山,怕是……”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怕是一路追击萧楼至此。“我们去看看吧。”

  大黄蜂握着缰绳的手收紧,青筋暴露,低吼一声,抬手扬鞭,策马而去。

  上山的路上一具具穿着东临士兵服的尸体,无声的证明了我们的猜想,西昌兵马一路追击东临兵马至此。我二人俱是心中焦虑,大黄蜂马鞭挥下的频率越来越快,一下重过一下。如同我此刻的心跳一般。

  刀剑碰撞的打斗声传来,风声中夹杂着男人的低吼声,我握着大黄蜂的手收紧。他勒住缰绳,反手握上我的手,声音平稳道:“洛松,眼下情况不明,贸然现身实属不智。我们先看清楚情况再做打算好不好?”

  “好。”

  于是我们弃马施展轻功上山。凤鸣山顶,万丈悬崖旁,我和大黄蜂隐在树丛之中,看清了如今的战场。

  萧楼一身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没有带头盔,长发在打斗中散开一头黑发被春风轻轻扬起,没有柔和他冷硬的线条反倒显出张扬的霸气。断念剑犹在滴血,萧楼长剑挥舞使得不是回雪剑法,而是简单有效的杀人招式,转眼间两名西昌士兵饮血剑下。

  两声响亮的击掌声响起,西昌士兵不再攻击退后几步,仍是握剑指着萧楼一方。原本隐在阵中的人走了出来,白色长袍风华翩翩,如月华一般疏朗俊逸。目若青峰,看似温润却是冰封千里,冷冽摄人,冰冷的彻骨。这便是景溯却又似乎不是他了。

  景溯眉目不动的看着萧楼和他身边所剩无几的亲兵,语气依旧冷然,全然没有胜者的半点嚣张气焰,“萧兄,别来无恙。”

  萧楼淡淡一笑,扯下铠甲往地上一掷,随手拢起长发于脑后,“你我终是战场相见了。萧楼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景兄能否成全?”

  “你说。”

  “柳叶剑法同回雪剑法名扬天下,却一直没有机会一决高下,萧楼想向景兄讨教几招。”

  “萧楼,你无须用此法拖延时间,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你分兵多处玩的是什么把戏?就算让你先得了帝都又如何。”景溯眸光收紧,眼中凶光闪现,风云惊变,“我陪着你玩了这么久的游戏,等的就是今天,要的就是你的命。”

  我心中大震,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听景溯轻描淡写的音调里头夹杂了缕缕恨意道:“前世我死于你手中,今生有此安排,果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脑中电光火石闪过,撑得我头疼欲裂,一些片段在脑中一闪而过看不清楚。想起疯老头的话和景溯的性情大变,不由的开始怀疑莫非真有此事?

  萧楼一脸诧异的问向景溯:“你如此大费周章,不要天下只是为了要我一命?”

  “不错。或者可以这么说,我要的只是她。”说罢长臂一伸,向我隐身处的树丛中指来。

  那一指,仿佛利刃戳在了我的心头,疼得我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起来。

  大黄蜂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关切的眼神无声的安慰着我,拉着我的手一同走出树丛。

  午后阳光耀目,我却在景溯的目光中晃了心神,似承受不住他眼中情感的重量。大黄蜂带我走到萧楼面前,低头对萧楼道:“我瞒不住她。”

  萧楼从大黄蜂手中拉过我的手,淡然道:“这不怪你。”

  萧楼手上暖暖的温度传来,我稳住心神,面对景溯道:“景溯,我曾经喜欢过你不假,但是我是洛南声的女儿,如何能和你在一起?而现在,我已经有了爱着的人了,我们……”

  景溯扬眉,那眼中的桀骜之气超然而立,似世间万物都不放在眼里一般,他语气清冷而平静,“洛松我告诉你,对你,我志在必得。别说我没杀你全家,就是杀了又如何,你也只能是我的。”

  我被震惊了,怔怔的看着景溯,“你真是景溯?”

  景溯轻轻的掠起嘴角,冲我复杂的一笑,“我说过,你若是洛松我就是景溯。然而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另一个自己,我便是昊殇。”

  “昊殇。”这个陌生的名字自我嘴里头一次叫出,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了上来,脑中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她说:“昊殇,修莛不死,我将永生不得安宁。”她是谁?修莛又是谁?一起的关联似乎被一条隐线穿起,只是我找不到线头理不清头绪而已。

  景溯身子猛地一震,灼灼的目光向我而来,一双褐色的双眸亮如朝阳,灿若星辰,直直的看着我,那眼中的复杂情感如一潭幽深的池水看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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