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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红姐没有料到我有此一问,微微一愣后强自笑道:“我与留堂少有联系,那次任务失败之后就没有联系了,所以并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我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块清蒸鲈鱼吃,橱子似乎来自南方,偏于甜口,我虽然爱吃甜食,但是却不喜欢菜里放糖。鱼吃到嘴里觉得格外的腥。

  洛施招呼红姐坐下,道:“大家都是女人,妹妹有这样的遭遇也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

  她装的累不累,假不假。将我本来想要示好的心思逼得一点不剩。心里烦躁嘴上却说:“姐姐哪里的话。不管如何都是洛松的命怨不得旁人。”

  红姐道:“洛松,这件事你怪不得主公,他当时给你喝那碗绝孕药的时候并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绝孕药这个词听在耳中分外的刺耳,激得心房一震颤抖。果真如此,我想起了任县城中令我深感疑惑的一个场景。

  “你笑什么?”

  “笑你像有了身孕。”

  “哼,知道什么叫未雨绸缪吗,我就是练习一下。”

  本是一句普通的玩笑话,谁知萧楼脸色瞬时大变,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我从没有看到他这样惊变的神色,快到他嘴角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浓浓的痛色就弥漫了眼眸。似乎还有懊悔和内疚。

  我终于明白了当时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痛色,原来阴差阳错之间他亲手给了我一碗终身不孕的药。

  嘴里还有鱼肉的残渣,腥气腻人,像是喉咙里含了口血吐不出来一般憋的难受。记得小时候曾问过娘亲,生孩子痛不痛。她好笑的看着我说,“松儿才多大就问这样不知羞的问题。痛是很痛,但是一个女人如果不生孩子就不算是真正的女人。”那个时候还小不太明白娘的意思,只记得生了孩子才算是真正的女人。以至于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总拉着小楼哥哥嚷,我要做女人我要生孩子。直到被爹爹听到,绿了脸训了我一顿,找了先生讲了大半日的女训给我听,并且严令禁止今后不许我再说这样的话。

  可是如今,我怕是永远都成不了真正的女人了。

  是绝望大过心痛,还是悲戚大过绝望,我已经迷茫了方向,分不清楚了。

  然而尚且有人在演戏有人在看戏,我身在戏中倒不好让人失望了。

  洛施走过来轻轻的环住我的肩,倒是比我先落下泪来,“松儿,伤心就哭出来吧。别怪萧楼,他总不会想不要自己的孩子的。”

  这句话说得那叫高明,一语双关。我不由叹气,“哎。便是这样也怨不得旁人,是松儿自己的命不好。既然松儿不能由自己的孩子,自当待姐姐的孩子如己出,姐姐放心。”

  洛施脸上的愁苦的表情僵在当场,眼中的冷光再也藏不住,锋利的向我而来。

  我视若无睹,仍是在笑,“松儿吃饱了,一路奔波松儿有些乏了,想先去歇会。”

  洛施像是不认识我一般将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个仔细,一双凤目闪过许多思量,指着一排丫鬟的其中一个道:“这是原先在辽城服侍过你的小花。小花,带二小姐去东厢房,从今天起就跟着二小姐,小心伺候着。”

  我到了声谢起身就走。

  “烟洛。”红姐叫我。

  我回过头去见红姐欲言又止,终是憋出几个字来,“你变了。”

  我淡淡一笑:“谢谢。”

  强颜欢笑只是不想让人笑话,难过还是难过在自己的心里。

  尽管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孩子的问题,但是如今没有了生育的可能,就忍不住会想,那样粉雕玉琢的一个软软的人儿捧在手里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是像我多些还是萧楼多些呢,是先会叫爹还是叫娘呢?可惜我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坐在窗前看晌午的太阳变成了夕阳,天色由明变暗,月亮便爬了上来。

  午饭统共吃了一块鱼肉,却觉得胃里胀得难受,小花说王妃来请我去前厅吃晚饭,王爷回来了。我说我不饿,不去了。

  到底是累了,不愿意于人前做戏。也不想看到萧楼。

  小花点了两盏琉璃宫灯,我被琉璃折射的光芒刺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默默的流淌。鼻音浓重的吩咐小花熄灭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回廊上响起脚步声,走至房门口停了下来,轻声问向门前守着的小花,“她睡下了?”

  小花颇为为难的说:“没有。二小姐好像不太高兴。”

  门被推开,那个黑色桀骜的身影走了进来,走到我的身旁,柔声问:“怎么不开灯?”

  我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泪,走过去就要点灯。

  手被萧楼抓住,握在他的大手中,“手怎么这么冰?”

  他拿出火折子点了灯,握着我的手一紧又问:“怎么哭了?”

  道理其实我都想过了,那时候萧楼并不知道我是谁,在他眼中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降临小杀手,给碗绝孕药以绝后患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萧楼一直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待人也不好。可是命运弄人,荒诞的将这样残酷的事实摆在我面前,我深知这一路走来我们仍能相守在一起是多么的不容易,更加知道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正在等着看戏。于是我选择遗忘,强自笑道:“你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我应该回答哪个?”

  萧楼人精一般擅于察言观色,看了我一眼,脸色微怒,星眸清寒,道:“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

  我收起了笑容,却忍不住说:“姐姐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了?”

  “快五个月了。”

  “哦。”

  “你这是什么态度,别不高兴。我真不知道她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来了仓名。”

  她在你身边耳目众多,我们的一个玩笑话都能被她听了去,多么的可怕。千里而来,自然是为了与我在女子之间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争夺你。

  萧楼伸手捅了下我的脸颊,“说话呀。”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只好转移话题,“快要和景溯开战了吧。”

  谁知道一提景溯萧楼就跟个刺猬似的,冷着脸阴阳怪气的说:“你看看你,早上才见过,这一天都不到就忍不住又提起他。好歹我还在这,你就不能忍忍不提这个名字。”

  我心里是埋了一堆的火药,正缺个导火索,萧楼无疑帮我点了把火。于是我的小宇宙爆发了,抬腿就走,边走边说:“你别拦着我,我这就去找景溯。”

  萧楼瞪大眼珠子看着我,气哼哼的别过头,“你走,你给我走。走了就别回来。”

  我是真生出了绝然离开的心思,脚下没有半分的犹豫,走到院墙跟下就要纵身跃起。

  手腕却被抓住,一股很大的力道拽了我一下,我重心不稳跌在地上,看到萧楼黑色金边的马靴就在眼前。

  我摔得手上破了皮,细微的疼痛带着心也跟着疼起来。

  “你真舍得走。”

  萧楼闷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语气里没有疑问,而是十分的肯定。他的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失望和黯然。

  手上的伤更疼了,我坐在冰冷的石子地上落下泪来。无人诉说的伤心和酸楚化作了流不完的泪水,自眼中倾斜而出。我越哭越委屈,哭得全身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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