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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吉布哥哥,快来,帮我挠挠后背,突然很痒!”玄墨嘴里呜噜着,闭着眼很配合地掀起被子,露出后脊梁,一只温热的大掌温柔地给她抓了起来。

  “左一点左一点…下一点下一点…嗯~~右一点点……停!就这里就这里!用点劲用点劲!”玄墨像一只懒猫,惬意地享受着旁人给她挠痒痒。

  “乖玄儿,舒服么?”方直温哑地问了一声。

  “嗯,很——”玄墨突然刹住了声儿,一个眼瞪得有两个大,身子就那么僵在那儿了,当下哪儿也不敢痒痒了,除了头皮。

  方直隔着被子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好笑地叱道:“别装了!给我起来!我数三个数——”玄墨“训练有素”,马上裹着被子乖狗一样在方直跟前坐好,讨好地扑闪眼睫毛,方直强忍不住还是“噗嗤”乐了。玄墨见状,赶紧趁热打铁,自动自觉地投怀送抱,小声哼哼:“小舅舅,咱俩扯平么,讲和好不好?”

  玄墨立马抱紧方直的腰,舒服地在他怀里拱拱脑袋,极其狗腿地示好道:“小舅舅,我就知道我没有白白想你……”说这话她丝毫不怕闪着牙,要知道在她“逃窜在外”的日子,整日介除了战什么她不作他“想”,听她又道,“其实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只要你不再骗我,我还把你排第二好不好?”

  “那原来排第二的吉布哥哥怎么办?”悄声进来的吉布笑着插进一句。

  “吉布哥哥好说话的,他是老好——呃——银——”玄墨突然咬住了自己的舌头,话说到一半卡住了。怯怯地赔笑地从方直怀里钻出头,小桃花紧张地睨着吉布,吉布就站着床边瞪着她。

  “呃——并列可不可以?”玄墨作难地低头绞手指头。

  “不可以!”方直和吉布强忍着笑异口同声。

  “唉——”玄墨的头“咚”地一声,沮丧无力地歪倒在自己的腿上,一时很羡慕缩头乌龟。

  方直和吉布相互挤眉弄眼,眼神互相交流着。

  “小舅舅,花好月圆,喝一杯去?”

  “妙极!”

  “走了,叫丫头自个儿想去吧!”

  俩人勾肩搭背地出了门,可怜的玄墨抉择了一整宿,连起夜上茅房都在想:要是大熊就把舅舅排第二,小熊就把哥哥排第二……带着功利的想法上茅房的下场就是,她蹲了半宿,却什么也没“熊”出来。

  小喜鹊,垒窝忙,公鸡唱三唱,天亮了,玄墨自己成了熊猫,可她还在不懈地纠缠着这个问题。终于,她眼前亮起一道曙光——把主意打到了穆赛身上:要不,叫阿爹委屈委屈?让出第一来?可是……那么……不好吧……玄墨郁闷死了。

  她不知道,此时,隔壁,穆赛正拥着方亦男信誓旦旦道:“娘子,你相不相信?就算是玄儿嫁给了承嶪,我在丫头心里第一的地位那也是岿然不可撼动的!”熟知女儿本性的方亦男没好意思打击她最亲爱的夫君,只是嗤嗤低笑,心说:我的亲亲夫君,你的宝贝闺女是个有了男人忘了爹的典型,你许是不知道吧?

  而且玄墨更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战府,早起练剑的战承嶪突发奇想:我在丫头心目中能排到第几呢?……不行,就算不仁不义,我也该争上一争,爬上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哼哼,丫头,你心里那位置,舍我其谁呀?想到这儿,战承嶪一吊嘴角,挽出个漂亮狠厉的剑花。

  好了,这下全好了,玄墨身边的大男人们,他们之间的争风吃醋终是开始露出冰山一角了,叫玄墨挠心的日子也渐渐逼近了……

  番外二:我是谁

  我倒底是谁?嶪王世子?关西将军?对我而言,它们都是虚幻一时的过眼云烟,统统都不重要了。眼下,我只想知道,我只关心,我该以什么身份存活于世,而我的她,究竟会喜欢哪一个我——是二十岁之前那个有点儿内向,却也是满腔热情,活得洒脱超然的凌书玉;还是二十岁之后这个城府很深、郁郁寡欢,被仇恨困住的战承嶪.我没有人格分裂,只是遭遇了那么一场劫难,改变就成了身不由己的选择……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头说起。

  我的父亲凌战是南诏国王族的后裔,年少轻狂之时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结识了当今的皇上,惺惺相惜之下,父亲竟毅然决定抛弃荣华富贵,泪别了族亲故土,从此跟随皇上开始了金戈铁马南征北站的生活。患难与共之中,二人歃血结义,发誓此生真情与共同甘共苦。

  苍天不负,皇上在父亲的辅佐下,翻开了天朝新的篇章。而也是在安邦定国之后,年近不惑的父亲才有了我,并以汉人的方式给我取名“凌书玉”,其实,日夜魂牵梦绕南诏故土的父亲,私下里曾数次淌着热泪告诉母亲,我应该姓战,是他凌战的“战”,是能够自豪地对外宣示我嫡长子身份的“战”,是能代表他对我的殷殷希望的“战”。

  或许是因为我像极了父亲,也或许是由于自小没有族亲相伴的关系,我从小性子就有些“木”,木得有些冷,甚至有些不了解我的人还会说我品行孤傲。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有些孤独,有些寂寞,我很渴望身边也能有一大群的兄弟姐妹,就像直和逸一样——我最好的朋友们。不过说句实话,在他俩之间,我更欣赏直一些,他开朗,他爽快,他不羁(甚至不羁到有些放浪形骸),他洒脱,他坦坦荡荡广交朋友,却不是八面玲珑世故圆滑,不论他走到哪里,任男女老少都很难不喜欢他。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也好在身边有他,我才没有一直“木化”下去,最起码,耳濡目染,我从他身上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比如说,自然而然地跟女子调调情什么的(近墨者黑嘛)。只不过,对于这个廉价好用的伎俩,我只在一个人面前小试了一把牛刀。

  父亲生前曾多次说过,镇国侯一家子,活得真,活得正,活出了人的真性情。而一向开明甚至有些顽皮的母亲,也常常当着直的面“打趣”我:“书玉,娘真希望哪天一觉醒来,能看见你像小直一样被一群小女子堵在府中出不了门呦!”娘说这话时,我不脸红,倒是向来大大咧咧脸皮挺厚的直会脸红。

  可是,母亲没有等到那一天,她甚至没等到我行冠礼的那天,国舅图谋篡权,先从铲除朝中命臣下手,父亲首当其冲了一辈子,那次也未能例外。想想多么可笑,曾经苍天为证,誓与父亲患难与共的皇上,在江山和父亲二者间,选择了江山;曾经沧海为鉴,誓与皇上死生想从的父亲,在江山和自己之间,却也选择了江山,同样的选择,却是不同的心境。可叹父亲为他放弃牺牲了那么多,却还是没换得他的真心。

  就在我行冠礼的前一天,父亲自刎,母亲殉情,我心里的阴霾,从此种下。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关心,我凌书玉的人生,竟是不完整的,而且,注定一生缺憾——因为,我根本就没行冠礼。二十岁,我正式改姓“战”,以了却父亲的夙愿,更名承嶪,取继承父亲嶪王功业之意,此名一出,便注定背负上了仇恨和孤寂。在本该是宣告我成人的这天,我远赴西疆关西大营,从此日日坐观大漠孤烟,遥望长河落日,痛饮鞑子鲜血,醉卧万里沙场……我心如死灰,惟愿畅快淋漓的一死,也好叫自已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双亲。

  可冥冥之中似乎总有安排,天也总不遂人愿,失心疯一样度过了两年多,虽然我参加的大战小役不断,可我却依然苟活于世,而且,我做梦也没想到,就在不远处,又有一场大的转变在等着我,只是这一回,我将心甘情愿地陷身进去。

  那一天——“将军,一队人马正急速向我关城逼近,来者身份不明!”士兵来报。

  我放下兵书,登上关墙远眺,果不其然,一队人马正踏着滚滚黄沙而来,细细看便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铁骑——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匹匹都是日行千里之驹,来者,似乎不是善善之辈呀,我微微皱了皱眉。就在我思量的功夫,他们便抵关门之下,井然有序地呈一字排开,一阵一式,都张弛有度,从容不迫,很有章法。

  “来者何人!”我手下的副将姚光暴声喝道。

  不作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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