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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凌书玉并不在意,大步跟上玄墨附耳轻言:“你袍子上有污。”

  玄墨闻言大惊失色,扯过后衣襟,身子就像扭麻花一样,强往后下方伸着脖子使劲往屁股那块儿瞅。可是,上面除了一摊水渍,什么异样也没有,玄墨手上动作一滞,抬眼怒视凌书玉,凌书玉笑得揶揄,抬手从玄墨的领口上慢慢地摘下一丝水草,温热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滑过了玄墨脖子上的肌肤,大指捏着细如发丝一般的水草,在玄墨眼前晃过,随即向后夸张地一甩,才道:“是这个污了贤弟的袍子。不过,哥哥还没来得及说是哪里有污哩,怎么弟弟就知道往哪儿看,莫非,弟弟的袍子那里真的有污?”说着,眼光不怀好意地向下顺去。

  玄墨火冒三丈,顺手就把传世的裹脚布当成鞭子使,抖腕照着凌书玉的脸就要抽上一布条子。凌书玉当下接招,他的招式看似简单,却能于无形中将玄墨的招数大而化小、小而化了。玄墨眼前一花,下一刻就像陀螺一样被凌书玉用裹脚布卷了两圈,缠成个茧子。望着紧缠住上身的传世裹脚布,玄墨似乎隐约闻到了那遗了万年的臭,玄墨,要,呕死了!这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玄墨挣扎,凌书玉轻笑道:“好弟弟,别费劲儿了,你若不想死在裹脚布的手上,就乖乖别动,这‘腾蛇绕’没人解得了!”凌书玉扯着布条还露出来的一端,随意一拉,就把玄墨又带到了身前,在她耳畔吹气儿:“当然,除了我。”

  玄墨一身鸡皮疙瘩,连下巴上都有。

  “想脱身吗?”凌书玉逼视着玄墨,极为魅惑地问。

  玄墨叹了口气,挪动脚下的步子,费劲儿地背转过身子不去看他。

  “呵呵,听东海边的老渔民说,海深处一种鱼叫气鼓鱼,贤弟可曾听说过?”好奇的玄墨黑亮的眸子又被击中,炯炯地扭回脖子盯着他,凌书玉粲然一笑续道:“贤弟,不知怎么搞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可爱得叫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种鱼的模样。”

  玄墨气死了!飞快地转回脖子,动作太快,以至于闪到了脖子。

  “好吧,贤弟,别生气了。”凌书玉故意咬重“贤弟”二字,伸手从玄墨背后环住了她。玄墨大惊失色,拼命扭动身子,呵斥道:“登徒子!你要干什么?!”

  “你不想解开这裹脚布了吗?”凌书玉坏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松开,继续调笑她,“唉,贤弟,你此言又差矣,为兄的可不喜龙阳之好,故‘登徒子’之名用在为兄的身上可是大为不妥,为兄,只喜欢女子——有趣的女子。”玄墨一听他的后半句,身子陡然僵在了原地,连脸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好啦,解开啦,不过,贤弟洁癖的毛病可得改改!”凌书玉爽声大笑,“哥哥是与你开玩笑的,还是那句话,咱们后会有期!”

  玄墨呆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竟是遭遇了——传说中的——调戏!她可是公主哎!从小到大,除了方直,有谁胆敢这样对她毛手毛脚?!玄墨当下勃然大怒,俯身拾起一个蚌狠狠地朝他的背影掷去:“去你母亲的后会有期!巴不得跟你老死不再碰面!”

  至此,玄墨心中更加坚信: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老天之所以造出这群孽,就是为了让他们跟女子作对的!

  第三十七章·玄墨回京

  那天的后来,阿牛一个劲儿地向玄墨痛哭,哭他自己临危独逃,哭他辜负了玄墨的信任,哭他对不住玄墨,云云。再后来,玄墨光着脚丫子回到他们洗衣服的地方,捡回了旧衣,玄墨匆忙换下湿衣后就与丁老太祖孙二人辞别,阿牛哭得更是稀里哗啦。再再后来,玄墨都走出好远了,小脚丁老太沿路追来,硬是塞给玄墨一本莫名其妙的旧曲谱,说是作为补偿,玄墨掂了掂,估计那又是丁老太的什么“传世之宝”。

  ……

  在淮安府里老老实实地接连窝了五天,惊魂甫定的玄墨才怀着侥幸的心理再度盘算着出门,这回她发誓要乔装成一名无论是长相还是衣着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书生,只要不招人注意,也就意味着什么乌七八糟的“玉”就都惹不上。可是她也不想想,她那性子,遮掩得了吗?!

  装扮齐整,正欲出门,弄玉却一脸愤怒地踏进房门,进门就嚷嚷:“这什么世道哇?!臭媒婆子也这么势利!公主您给评评理,厨房的宛姨花了整十两银子把她闺女的终身托付给万婆子,那死老婆子也不怕遭雷劈,竟随便找了个年过四十的鳏夫应付宛姨!您不知道,穷人家攒十两雪花银那多么不易!”弄玉自顾在一旁喋喋不休,却没注意玄墨愣愣地盯了她半晌,目光逐渐涣散,面露痴光,嘴里喃喃道:“做媒婆,这么赚?!”

  弄玉晕了。

  京城。

  方直新官上任三把火,政务着实繁忙,忙到寝食难安,短短一个月,双眼竟迅速地凹陷下去,面呈菜色,神色暗淡,委靡憔悴,最后以至于被齐剑怀疑成是纵欲过度的典型表现。外人瞎猜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亲爹也跟着添乱,方枭想当然地就给他确了诊——相思病,心里头更是一直庆幸:送走玄墨的决定真是无比及时和准确的。

  好容易等到方直松闲的一天,方枭就赶紧把王太医请上门来——为的是给方直把脉下药,好尽早医治他的“相思”。

  “济世兄,吾儿怎样?”

  “操劳过度,肝火上升,以致食欲减退,宿寐不安,阴气直入体内。贤侄啊,纵是再年轻、体力再好,也经不住如此的劳心劳力啊!我开几服药,再替你向圣上请个辞,你缓一段时日吧!”王太医忧心地叮嘱方直几句,随手就写起了药方子。

  “完啦?”方枭大嘴久久没合拢,显然,他没听到他所想的。

  “什么完了?贤侄只不过是身子虚弱,阳气不旺,又不是病入膏肓,方老弟你未免也太悲观了吧?”王太医笑着反问方枭。

  “就这些?真没别的什么毛病?”方枭仍然不死心地追问一句。

  “呵呵,我说老弟啊,你似乎对愚兄的医术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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