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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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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看完了……我现在看史记。以前没有用功,现在算不算亡羊补牢?”他露齿一笑。 我移动影子,灯中,裙裾拖过书阁的尘埃。时光好像是一条河。 走出书阁的时候,明净夜空,月亮就像被洗过一般。孤星闪动,好像在夜空的彼岸等待。 阿宙走路一向快,但这段路大概是无人扫雪,他走得小心翼翼,比我还慢。 “你……” “你……” 我们同时开口,我笑了:“你先说……” “这回你主持校书,我读书不多。要能帮忙的,你只管说吧。”阿宙转动着手腕,好像是写的手酸了。 “你提了,我倒是想到。这次我从其他阶层选拔的人才,大约有十多个。本来他让我授予他们修文殿学士的头衔,可是僧多粥少,人员满额。我愿预备着讲究点,但今天去转了秘书省,我想把林延明,王彪两人也加入修文殿的行列。修文殿有了他们点缀,就不会总被人用指点出身……” 阿宙接下去:“你想把多余的几个人推荐给我,暂且让我在太尉府安排职位。是吧?” “是的。” 阿宙说:“我懂。你让如雅来跟我交待吧。我挺欣赏如雅,但如雅对我总是难以言状。上官青凤在西北与我携手,是给足了我面子。我不好总是依赖他。我如今也正缺人。中看不中用的秀才最多,人家来了,我也要养着。你说的寒素青年,千里迢迢的到了,总要给个安慰。我会特别照拂他们。你放心。” 我想说谢谢,但上嘴唇粘住下唇,没有说出来。我仰头远望:“那边树干上的大鸟,好丑。简直比天寰的黑鸽子还丑。” 阿宙笑声快活,他弯腰揉起一个雪团,甩上树去,丑鸟哀鸣数声,另栖高枝去了。 我顿足:“它好端端在树上赏月赏雪,你为何要打它?” 阿宙翻眼,道:“喂,你看清楚,我是打树,没有打它。我坐久了身子僵,又不能做别的动作,我丢个雪球不行啊?再说了,它就是一孤独鸟,倒哪里不是一只鸟啊?”他又哈哈大笑了数声,突然没声了。 我张口,只见一个宦官从远处跑上来,给我们请安,阿宙走过去,宦官窃窃禀告。阿宙脸色一变:“怎么病了?前日我去探望,还好好的……请大夫没有?” “请了常来王府的仁寿坊何大夫。” 阿宙骂道:“蠢材,他给我的马看病,都看不利索。要请上官先生……我亲自去请吧。” 他朝我看看,我抱着袖子,打定主意,他不告诉我,我决不问他。他果然只对我点点头:“我得先走了……惠童……你也保重。” 惠童道:“殿下你夜路小心。” “嗯。”我也答应。阿宙离开主道,同着小宦官大步流星而去。 我突然有点怅惘。按一按心口,里面满满的。 夜空深湛,清新如雪,就像阿宙,今晚的他,好像冰影里面的火。 阿宙有佳人等候,也不会寂寞了。我笑了笑,踩着雪脚印,回太极殿。 三日之后,我补好了书。由如雅和四个护卫骑马护送,到住在桂宫附近的沈谧处一访。 里巷的孩子们骑着竹马,嬉闹追逐。长安如棋盘,那条街坊极长,到后面逐渐冷清。 如雅说:“那里就是沈家了。” 门洞大开,一群风采卓越的年轻人,连同一个老者走了出来。 如雅“嗯”了一声:“原来是元君宙的那帮子幕僚。” 我远远望着,只见阿宙被围在人群中。我久违了的张季鹰老先生,对阿宙不断的说着话,阿宙躬下身子,边听边示以微笑。阿宙转身,拉住一个年轻人的手腕,说了几句。 年轻人个子中等,方面大耳,一脸沉着,目光内敛。 阿宙说完话,解下自己身上的貂裘,裹在青年的肩上…… 我恍然大悟。为阿宙高兴,又莫名的失落。他的“佳人”,只是一位“士”。 如雅问我:“姐姐……咱们还用去吗?” “不去了。”车头转向,我又回顾一眼。 艳阳高照,积雪辉耀,阿宙仰望天光,他的眸子里欣然,快乐,好像是山林间释放的源泉。 他修长的身姿,从未如此的华丽,高傲。 他唇角微动,笑起来无邪而黠慧,就像初见他,像是雪天里的白狐。 他不是狐。他是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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