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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她继续道:“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也不知道……还能陪在他们身边几年,还能保护他们几年,我……”她眉峰紧了紧,只是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心口酸涩疼痛难忍,润了润嘴唇,“我总是担心……”

  那一日刘秀的表情真真切切地惊吓到了她,让她感到恐惧了。无关心寒,只是每每想起,便觉得全身发抖,害怕,是真害怕。

  与他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了,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她的枕边人,看似温润儒雅,但若真狠心时,还是令人胆寒的。尤其是在江山面前,他舍得出,放得下。她确信他已看到了刘阳那颗藏在小小身体里的野心了,所以她更加害怕。

  已经立了太子的他,怎么会允许有人试图动摇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山?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她怕,真的怕。

  “你在害怕什么?”他突然问。

  她再也忍不住,牙齿咯咯打颤,死死盯着他,“刘秀,你若敢动我的孩子一下,我会跟你拼命的!”

  刘秀静静地望着她,她此刻的表情,犹如一只护犊的母兽,眼睛里带着满满的防备,龇着牙,盯着任何可能会伤害到她孩子的东西,似乎随时都能跳起来伤人。眼睛里面慢慢涌现了一种失望,一种疼痛,他的声音变得微微沙哑,“为何你始终不肯相信,我会为你和孩子好好地打算?”

  她微微眨眼,答:“因为你已不再是南阳的刘文叔;因为你首先是一个帝王,其次才是一个父亲;因为你不只是我孩子的父亲,你更是别人孩子的父亲!”无关她和他的感情,此时的她,只是一个母亲!

  他猛然后退了一步,平静的面容突然破碎,如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枚石子,碎了所有倒映在上面的景物。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从义王的出生开始,你便不再相信我会为你们做什么。你自己教养着孩子,教他们懂事,教他们听话,教他们学着自己照顾自己,教他们不依赖任何人?”

  她的嘴唇不停地抖动着,眼睛里慢慢聚起了雾气,“文叔,我从来没有请求过你一定要为孩子们做什么,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帝王,你有你不得不考量的东西,你也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但是我求你,如果将来我的孩子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我求你不要伤害他!你放我与他一起去封地,我会好好教导他的,我绝对不会让他威胁到你的江山半分,你相信我,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总该相信我的……”只要他不伤害她的孩子,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因为她太清楚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多么的无所不能。所有试图与他相斗的人,下场永远只有一个!

  他曾为了江山放弃过她一次,如今她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只想求他这一次,在江山与孩子的面前,求他选择她一次。

  第一次,她在他面前哭到如此卑微。不是有意的伤害,不是倔强的赌气,是真真切切地恳求,是真真切切的……卑微!

  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活,他终于让她,一点一点地卑微了下去。

  建武十五年,三月,吴汉一年一度的请封诸皇子,再次上演。只是这一回,刘秀没有直接拒绝。

  他已开始考虑分封诸皇子之事。

  考虑……

  他还在考虑什么呢?

  阴丽华坐在西宫前的宫阶上,听着一旁的刘义王吹篴,呜呜咽咽的声音融入夜空,带来几许悲凉的意味。刘中礼偎依在她身边,一只小手轻轻环在她的腰腹上,轻轻地抚着。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姑娘,坐得久了,该起来了。”习研始终不喜欢她在石阶上坐着。

  阴丽华叹息:“习研,你的唠叨真是十几年如一日啊……”

  习研不理她,一径板着脸,要她起身。

  刘中礼回过头,对着习研眯着眼睛笑,“没关系的习姑姑,娘垫了厚厚的席子,地上不凉的。”

  习研摇头哄着她,“也不行的小公主,地上的凉气会透过席子进入到姑娘的身体里,这样的寒邪,最是伤人了。”

  刘中礼似懂非懂,但刘义王却停了吹篴,跑过来拉阴丽华,“娘快起来,父皇交代过儿臣了,要看着你,不许你总是坐地上!”

  阴丽华叹了口气,起来就起来吧!

  建武十四年时,她和郭圣通相继生子,郭圣通的儿子取名刘焉。而她诞下的第五个儿子,取名刘京。如今再次怀孕,也不知是儿子,还是女儿。不过私心里她倒是希望是个儿子,不为别的,只是盼着将来他们兄弟人多,总不会容易被人欺负了去。

  建武十三年时,她与刘秀的那一次不欢而散,之后也没有再就孩子的问题发生过争执,两人都避而不谈那次的事情。似乎是在向她证明,刘秀什么都没有说,亦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对刘阳比之前更加地宠爱了。

  也是为此事,郭圣通这两年脾气越发的坏,动辄摔东西或打骂宫女,每每她去请安觐见,却总是见她眉头深锁,似是经不起一点吵闹,整个长秋宫都静悄悄的。有时刘京哭闹几声,她便会皱着眉,极为忍耐的样子;或者烦了,便发一通脾气,赶她离开。

  她不动声色地忍受,亦冷眼旁观。郭圣通的脾气已然坏到如此,对她的怨恨也一日不掩一日,就算将来刘秀死后她来殉葬,那她的孩子们,面对有着如此强烈怨气的太后,又将要如何自保?她只等着看刘秀将来会为她的孩子安排什么样的退路?

  大殿里,刘荆和刘衡在争抢一把木剑,吵闹个不休,宫人们在一旁劝个不停。刘阳被吵得烦了,冲过去吼了刘荆一声,“你是哥哥,为何只想着与弟弟抢东西?把剑让给衡儿!”

  那一年以后,刘阳虽仍旧不掩锋芒,但却也稳重了许多,只是一点,脾气是随着年龄,越长大越发的坏,也不知是随了谁?

  刘荆霸道惯了,自然是不肯让,对着刘阳喊:“这分明是我的,我凭什么要给他!”

  “你是做哥哥的,本应该让着弟弟!”刘阳将那木剑一把给夺了过来,交给刘衡,哄着弱小的刘衡,“衡儿去找习姑姑玩。”

  刘衡破涕为笑,迈着小短腿便往阴丽华身边跑。一边刘荆开始躺到地上撒泼耍赖,哭叫着:“坏哥哥坏哥哥!你欺负我,我要告诉父皇去!我让父皇打你!”

  刘苍在一旁拉着他,皱眉道:“荆儿,你都多大了,还这样胡闹!也不知道给娘省心!你快起来。”

  刘荆打着滚,用脚踢刘苍,声音越号越响亮,“我就不,我就不!”

  阴丽华头痛地叹了口气,刘荆这个孩子是越发地任性胡闹了。也是因为这孩子肖刘秀,她和刘秀对这孩子也就骄纵了一些,却没想到给惯出了这么一个性子出来。想想刘阳六岁的时候,再看看这个孩子……实在不让人省心。

  小小的刘衡跑到她面前,抱着她的腿,仰着小脑袋细声细气地叫:“娘。”

  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让她的心一下子柔软了下来。这个孩子的心脏自胎里时便带了先天的不足,自小没离过药,一直是被她捧在手心里养的。这么多孩子里,也就对这一个,她是最心疼的。

  “衡儿为什么要抢哥哥的剑呀?”

  刘衡咬着胖胖的小手指,想了想,道:“衡儿要跟哥哥学!”

  刘阳在一旁替他回答:“因为那日阳儿答应了要教衡儿耍木剑玩,他便记住了。阳儿想,带衡儿多耍一耍,对他的身体总是好的。”

  阴丽华赞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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