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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过了一会儿,才又听到马援的声音,沉笃中带着钦佩,“如今天下反复,盗用帝王称号者不可胜数;今臣见陛下恢弘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

  刘秀却不接他的这句话,只是笑着反问:“卿前次去往蜀地,又是如何看待公孙述?”

  “与陛下较之,述不过井底之蛙耳。”

  阴丽华抿嘴笑,她是该说这个马援有眼光呢,还是该说他会拍马屁呢?“马革裹尸”在她心里,一下子由四个字,转变成了一个人。

  马援离开后,刘秀转到绣屏后扶起阴丽华,“你如何看待此人?”

  阴丽华想了想,笑着点头,“只能说,他与我一样有眼光,一句‘井底之蛙’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刘秀放声大笑。

  此后半月,刘秀留马援于雒阳,时常设宴款待,日日相处却始终不谈政事,仅作闲聊,倒是颇有几分挚友之意。

  阴丽华点着他的鼻子笑他,“以细节取胜,你可当真是狡猾!”

  刘秀抓着她的手亲吻,“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丽华也!”

  “但我总觉得那隗嚣不可信,你相信马援能说服得了他?”

  刘秀笑,“此人从不是个甘于久居人下之人,又何来让马援说服他?暂与他交好,不过是我想借他的兵伐蜀罢了。”看阴丽华先是一怔,而后了然的样子,笑着蹭蹭她,“若他能与彭宠两败俱伤,那是最好,如若不能……”

  那便讨伐。

  建武四年十一月,刘秀离开雒阳前往宛城。

  十二月,刘秀转往黎丘,派使者招降秦丰,丰不肯降。刘秀便派朱祜等代替岑彭包围黎丘;派遣岑彭、傅俊率军南下,攻打田戎。

  马援的劝说奏效,隗嚣选择了向刘秀靠拢,协助冯异,北拒公孙述。

  但刘秀却一直到了建武五年,正月过半才回雒阳。

  这个时候,刘阳已经会满地爬了。

  他抱着刘阳感叹:“这孩子,果然一日一个样。”

  “你以后少些亲征吧。现在江山一点一点稳固了,你也不要这么拼命了。”当了皇帝这几年,连她都丰腴了许多,却独独只有他——虽不说瘦到单薄,但也从不曾吃胖过。

  刘秀抚了抚她的眉心,笑,“放心吧,纵是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不会去拼命的。”

  阴丽华捶他,“说得好听!”

  刘秀握着她的手,揽着她仰靠在榻上,闭目不言。

  阴丽华看了看他,“你怎么了?”

  “在等。”他只说了两个字。

  “等什么?”她不解。

  “等彭宠的死讯。”

  阴丽华微怔,心中立刻了然。

  “你会如愿的。”

  事实如阴丽华所言,并未让刘秀等太久。不久后,彭宠家奴子密等三人献彭宠及其妻之项上人头至雒阳,刘秀封子密三人为不义侯。

  “不义侯……”阴丽华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既然子密三人是他派出去的,那他这样分封,岂不是……

  她问他:“子密三人,是你派出去的么?”

  刘秀舒了一口气,摇头,“这几人去年暗中求见过我,以彭宠项上人头,换我手中一爵位。”他笑,转头看她,“若是你,你会换么?”

  “换!”阴丽华想也不想,“为何不换?不过区区五等爵,却换来江山的安稳和战争的消减,利多于弊。”

  “是啊,他们要爵位,我便给他们爵位。”

  “可到底也算是个乱臣贼子了,”稍顿,她又笑,“彭宠当初叛变,惹你头痛了那么久,如今却又被他自己的奴仆所杀,真可谓是恶有恶报了。”

  “同为乱臣贼子,但我却不能将子密昭于法度。”

  “不过是事有相权罢了,你封了他‘不义’二字也便够了。就好似《春秋》中,将因私仇杀害卫侯兄孟絷的卫国司寇齐豹称为强盗,与此大抵相同,子密之罪,盖可见矣。”

  刘秀笑,“你这番论解倒是独特。”

  阴丽华却又哼了一声,“可要我说,彭宠此人,也是死有余辜!”

  “他哪里恼了你了?”

  “此人居然为了逃脱,竟要将自己的女儿彭珠嫁于子密!天下间可有这样的父亲?将亲生女儿当做物品随意送人!就算他使的是权宜之计,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也认为他活该被杀!”

  刘秀点头,“大难之际拿子女之命保己,确非人父所为。”

  阴丽华问他:“若换作是你,你可会如此?”

  刘秀转头看一边逗着刘阳玩乐的刘义王,微微一笑,“若想要我女儿,便先要了我的命吧!”

  阴丽华抿嘴,满意地笑。

  彭宠死后,彭宠的尚书韩立等人拥立彭宠之子彭午为燕王。国师韩利诛杀彭午,砍下人头,带至征虏将军祭遵处投降。

  所谓斩草除根,祭遵一口气灭了整个彭氏家族。

  刘秀拔下彭宠这根心头刺后,随即任郭伋为渔阳太守。

  吴汉率耿弇、王常于平原郡大败富平、获索贼军。追击余部至勃海郡,降四万余人。之后,刘秀下诏,命耿弇率军攻打齐王张步。

  但却将上谷耿况招回雒阳,赐豪宅,奉朝请,封牟平侯。

  刘秀没有再去亲征的打算——因为阴丽华怀了第三胎。

  义王才两岁半,阳儿尚且不会走路,可她肚子里又有了!三年抱俩,她也算是高产了。

  “你好歹让我的肚子歇一歇!”咬着牙,在他耳边低声抱怨。

  刘秀抱着她笑得开心愉悦极了,“是你说要一直生的。”

  阴丽华语噎,但看他笑得这般志得意满的模样,心里又气不过,张口咬了一下他的下巴,“十月怀胎的人又不是你!”

  刘秀抱着她轻轻哄:“再给阳儿生个弟弟,我们便不生了!”

  阴丽华不厌其烦,每一胎都必然要问一句:“那若是个女儿呢?”

  “若是个女儿,你就再生。”

  这时,中黄门在殿外轻声道:“陛下,安平侯急报。”

  刘秀眉峰动了一下,有宫女接了木牍躬身送了过来。刘秀打开,刚看了两眼,便霍地站了起来,狠狠将木牍摔到了地上,大怒,“庞萌这个老贼,真该万死!”

  阴丽华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扶着他,“怎么了?为何生这样大的气?”

  刘秀咬牙,“庞萌反了!”

  阴丽华“啊”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刘秀向来看人准,他曾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这个庞萌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了,甚至称其“可寄百里之地,托六尺之孤”,可是被刘秀如此盛赞的一个人,居然反了?

  这不是……在打刘秀的耳光么?!

  “可寄百里之地,托六尺之孤?百里之地尚有追回的一日,可我……可我若将妻儿托于此贼,又当有何后果!”他抬脚踹开身前的长案,声音里隐着狂怒,“居然只是因朕将诏书给了盖延而未给他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便反了?此老贼当诛!朕要亲手灭了他!”

  这一刻,温柔的刘文叔消失不见,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帝王刘秀浑身散发着雷霆之怒,所有宫人奴婢们都已吓得瑟瑟发抖。

  阴丽华急得大叫:“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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