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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王爷!你怎么尽挑这种地方?锦曦要去看儿子了,听奶娘说,儿子好静,但特别爱吃,肥得很。”锦曦想起佛堂就想起孩子来。

  儿子名叫朱高炽,转眼间就半岁了,肥的模样逗得人直乐。

  朱棣少有时间瞧儿子,听锦曦这么一说也笑了,“三保道高炽不哭不闹,一拿食物诱他,他就把眼瞪得如龙眼般圆。我就纳闷了,他这是像谁啊?锦曦,拿食物诱你,你也会瞪大了眼睛吗?”

  锦曦想起在凤阳山中两人逃生时,坐在地坑里朱棣曾说过的话,就抿嘴乐了,“是谁回忆起三保偷的点心就口水长流的?我看啊,儿子就跟你一个馋样!”

  朱棣的脸微微一扬,双眼微眯了眯,喃喃道:“看来得生个像你的儿子才行……”没等说完,长臂一伸,已抱起锦曦来,“大内佛堂我都不怕,我还会在意这犀照阁?”

  锦曦把头埋在他胸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眼睛偷偷地往门口一转,知道楼下有燕卫守着,不得召唤断不会擅入犀照阁,又见四周没有床榻,就等着看朱棣着急。

  “瞧也没用!”朱棣被锦曦偷偷摸摸的样子逗笑了。环顾四周,见并无床榻,坏坏地瞧着正堂中的书案。

  锦曦吓了一跳,刚要挣扎。朱棣已把她放在书案上,手已覆上了她胸前心跳最强的地方。“跳这么急,是怕吗?锦曦!”

  他的声音深沉中带着诱惑,锦曦微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眼前的一切都变了颜色。她闭上眼,伸手摸上朱棣的剑眉,顺着那道斜飞入鬓的痕迹轻轻划过。然后是他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最后停在他的唇上。“我真是快活,快活得让我害怕会失去!”

  锦曦清朗中带着慵懒的语气,闭着眼在阳光下耀眼的肌肤,微启双唇道出的缱绻依恋瞬间消灭了朱棣的情欲。

  抱起她退到椅子上坐着,锦曦的头就靠在他的胸前。膝上些微的重量与双臂间的温柔给了他一种实在的感觉。

  谁也没有说话,午后的犀照阁安静下来。

  风轻拂过。

  阳光晒着衣衫,渐渐带来醺然的睡意。

  朱棣的嘴角噙着笑,抱着锦曦慢慢睡着。

  他们都不知道,这样宁静的初夏,依偎的情浓,即将被打破。

  天气渐热,锦曦就把琴音水榭设成书房,王府内部事务均在此处理。她委任尹白衣为王府总管,王府各部官员上递事务均让尹白衣在大殿上接了。

  刚开始尹白衣总是恭敬地把当天所有的折子都整理好交给锦曦翻阅。锦曦嗔道:“大哥,你成天累死我啊?”

  尹白衣笑了笑,“锦曦,咱们义结金兰是回事,这王府中处理事务是另一回事。”

  锦曦看着白衣,随手拿过一本折子,瞧了瞧道:“皇后娘娘病了,奉祠所上报为娘娘立生祠祈福,需银一万三千两……大哥,你觉得呢?”

  “建生祠倒是不错,不过,”尹白衣瞬间明白锦曦的意思,笑道,“还不如出银五千两,以皇后娘娘的名义广为布施北平穷苦百姓的好。”

  “是啊,今年天旱,收成不好,这一来既省了七千两银子,还会换得百姓多多念叨娘娘的恩赐,为娘娘在家设香火供奉,这比召集工人建生祠好多了,想必娘娘也会心喜的。”锦曦也笑了起来,“这样,五千两银中,两千两从王府的用度中扣。”

  尹白衣赶紧应下。

  “大哥!”锦曦诚挚地说,“类似这些事情,大哥便做主了,报个结果给我就是,实在拿不准的再给我瞧吧。”

  她见尹白衣默肯,站起身走到水榭栏杆处,望着清波浩渺的太液池缓缓说道:“大哥,我知道,你一直对十七和我有疑虑。相信我,也请相信十七,好吗?”

  尹白衣升成王府总管,燕十七却只肯做锦曦的贴身侍卫。

  白衣苦笑,锦曦的心思缜密决不输燕王。他回头往水榭外瞧了瞧。燕十七抱了剑,似对水榭之内的情况不闻不问,目光看向水天交接处。白衣知道若是唤他一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必是十七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他沉声道:“是大哥多想了,锦曦,不要见怪。”

  见他捧了厚厚一摞折子出去,锦曦方舒了口气。回头间隐约瞧到燕十七背立的身影,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瞬间那抹忧郁便化开了。

  锦曦坐在凉椅上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对小紫说道:“唤库房总管大使、副使来吧。”

  燕王府仓库总管大使叫肖平,是从南京王府里跟过来的老总管。五十岁年纪,留着山羊胡,一双小豆眼,精瘦身材,一看就是个精明人。

  副使叫王山,也是原南京燕王府的人。三十来岁年纪,皮肤蜡黄,腆着肥肚子,眼睛一笑便眯成了缝,而他一笑起来让锦曦觉得王山从来就没睁开过眼睛。

  锦曦翻了翻手中的账册,朱棣可真是穷!现在府中库银仅五万多两,方才给皇后娘娘布施祈福就得花去五千两,还不用说置办礼品送去南京。

  初到北平,要养那么多人,也真是难。这五万多两银子要开销八百人的王府护卫、一百多名太监内侍的月银以及王府的日常开销,这些能撑多久呢?

  “见过王妃!”肖平和王山恭敬地束手站在她面前。

  锦曦合上账本,想了想,问道:“今年各处田庄役户收成多少银两?”

  “回王妃,是八十八万七千三百四十一两。”肖平迅速地回答。

  “哦?为何这才五月,就只有五万多两库银?”

  肖平愣了一愣,看向王山。

  王山忙回道:“王妃有所不知,实际上开春收得银两只有四十多万两,别的收成要等秋收之后才能齐全,但是今年天旱,秋收还不敢指望。如今王府各处还在修建,府中众人开春新制薄袍,所有人的月银一月开销就是两千多两。还有,王爷为王妃新添首饰,王爷宴请北平布政使、都指挥使,再加上重礼相送,王爷新在府内建校场,王爷……”

  锦曦听了暗暗计算,她原本就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接掌府中事务已过半旬才唤来两位库房总管。等到王山笑着说完,她轻声问道:“如依两位总管看,这五万库银能支撑到秋收?”

  肖平和王山对望一眼,均低下了头,“照库中支出情况看,最多两月。”

  两个月?王府一个月就要花银两万五千两?其中各部官员的俸禄还是由朝廷支付。六千将士的饷银也是从兵部支付。没银子,燕王府怎么立足,谈何强大?

  “肖平,王山,你俩都是南京燕王府中的老人,原来王府一月开销多少?”

  “回王妃,一千五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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