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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丫头们,我现在的样子美吗?你们说说看,皇上他会不会喜欢?”我左右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美是美,却是愁容不减,尝试着笑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美,娘娘。皇上会喜欢的。”两个丫头的脸亦映在铜镜前,不见往日的欢笑。

  “拿酒来!”

  “娘娘?您说什么?”晓芙诧异地问,好像没有听明白我的话。

  “我说叫你们拿酒来!”

  拗不过我,秀儿飞快地取了一小瓶香醇的桂花酿。我瞟了一眼,虽然瓶小量少,但对于对酒极敏感的我也足够了,一把夺过,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全然不顾呛不呛喉,等饮完了它,我朝两人摆摆手道:“走吧!去太极殿。”

  两个因为看我喝酒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丫头猛然回神,担忧地叫道,“娘娘——”因为她们知道太极殿是我这一生引以为耻的地方,现在我却主动要去。“娘娘,皇上昨晚是生气离开的,您能劝阻得了他吗?”

  “为了救冬辰,我什么都舍得。”我笑,三分醉意正好。

  两人默然。

  秋雨绵绵,冷气袭面,我单薄的身子站在太极殿新制的殿门前。黎明的光一点点亮起来,我的心一点点堕入夜的黑暗。

  不久之前,我以血为誓,裂巾为证,咬牙切齿地与烈焰明彻底绝缘,从这里走出去。摊开玉洁的双手,手心上尚结着枷的数道伤痕还是那么狰狞,不断地提醒我那一日我所承受的一切,该恨。可是现在,我需要再次踏入这道门,谈何容易?

  我忍住对烈焰明的恨,强装着不去在乎,可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切历历在目,忘不去也抹不掉。为了冬辰,我要亲手将自己推进烈焰明的世界里,即使是用诱惑的方式去做交换,也在所不惜。

  亲手扣响殿门,开门的太监是个生面孔,不是高成。他有些吃惊地道:“皇后娘娘!”

  “你,给我出来,守在殿门外,不许进来。”我冷声冷气地道。

  “是,皇后娘娘。”小太监连看也不敢看我,就猫着腰走了出来。

  正待要进殿,身边的晓芙与秀儿两人,双双蹙着眉,苦恼着叫道:“娘娘——”

  “你们也一样,守在殿外,不得入内。”吩咐完她俩,我毅然进殿,纤手摸索着反拴好殿门,凭借着几许淡雅的柔光,悄然入内。内殿一切,早已焕然一新,风格仍是耀眼的红,浓重的红,也是残酷得摄人心魂的红。三两只烛正跳动着,燃烧着,宽敞的空间因为它们而增色不少。

  脚下步子越接近那秀色无边的流苏帐,就变得越是沉重,越是缓慢。我这样做对吗?痛苦又淹没了我。这个空间里,好像还有那一天浓郁的毁灭气息,可是……为了冬辰,我要试一试,清白与生命之间,生命更重要。我宁愿不要幸福,只要冬辰好好活着。

  毫不迟疑地以手挑起纱帐,豁然发现烈焰明正好整以暇地半睁着邪欲的双眼,姿影绰绝地以肘支住头部,又恍似不甚明白地看着我。

  我静立床前,酡红着脸,娇娆一笑,“以我为诱饵的美人计,你会不会上当?”

  他不语,眼色渐淡了,敛了数分。

  “是怕我征服了你吗?不如我为你歌舞一曲,如何?”不管他赞许与否,我已步入殿中,唱的是那曲我教授花月美人的曲子:

  红红的晚霞天,悠悠殿前柳,玉手弄琴思弦扣,月上柳梢头。

  胭脂的美人脸,淡淡新眉愁,霓裳飞舞暗香透,相思在心头。

  云儿清夜风流,堂前君王游,自古美人爱英雄,一诺千金到尽头。

  眼儿媚青丝秀,殿下娇娆羞,由来红颜多情柔,双宿双飞醉西楼。

  扭腰送胯、甩袖舞裙,香艳地舞尽生平;仰望回眸、媚眼放电、勾引痴笑,我将曾教给花月美人的一切招数如数家珍般派上用场。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妖魅惑君。

  歌尽舞罢,我几乎消耗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飘然转归榻前,双肩不着痕迹地微晃,故意没有系带的外衫应声落地,内里只剩下贴身衣物与烛光下光滑细腻的柔肤。

  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艳之色,复而疼痛、难堪。我妖姬似地狐媚坏笑,心中的笑亦是猛烈,本就是来当妖女的,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以手勾住他的颈项,殷勤地朝他献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继而缠绵于他性感的唇上。

  一吻作罢,他难解地道:“花儿,你……”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在我身上游移晃荡。

  我知道谁也敌不过眼下我艳丽的邀约。“什么都不要说,我是你的。”以指尖点住他的唇,缓缓滑动,然后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慢慢攀附在他身上,不住地朝他吐着温热撩人的气息,蜜样的唇不停地在他结实的胸前打着圆圈,近似于疯狂地以火辣辣的身躯挑逗着他感观的极限。

  四肢相接,唇唇欲求,我迷朦若梦,又似假戏真做一样炽烈无度,主动地支配着他的身体。很快,他就不再对我出乎意料的反应再作坚持与观察,反客为主地与我翻滚交叠于香软的被服之上。

  我醉了,所以身体已经不能由我的思想去控制,它们只凭着生理的意志去找寻快乐。这样并不十分清醒的状态,才可以让我暂时抛开一切过往,全身心地投入,像蛇一样缠住他的欲望。我是妖女,不是吗?

  华美瑰丽的芙蓉香帐里,我们抛却一切、醉生忘死地缠绕于相互的躯体,嘴里所呻吟的是销魂般的畅叹,双双迷失在爱欲横流的奢侈中,其实不论是他或是我都知道,这份刻意的缠绵对于我们的将来或过去都将显得短暂。

  “皇上,皇上……该上朝了!”那太监在外殿的敲门声响个不停。

  泛着粗重喘息声的我们,脸面通红,唇舌相交,不舍不弃。

  “别管他!”他含糊不清的声音,混沌一片,如果不是耳鬓厮磨,谁也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什么。

  “真的可以不用管吗?”我唔哝软语着,心里的清明突然孤单寂寞起来,真的可以不用管吗?就连冬辰也不用管吗?做不到。这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如此迷惑的境地,如痴如狂的爱欲里,我居然有几分无法自持地欢悦,本不该这样放纵自己的。一切,只是为了冬辰,只是为了他呀……

  如此想法,偏被自己口中所发出的那种令人羞愧的欲仙欲死的叫喊声、吟哦声通通颠覆。这样倾心打造的勾引,难道我没有乐在其中么?难道我还是置身事外的么?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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