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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走近他,好一会儿,未见他有所反应。我只好先开了口,"可以告诉我你这是什么乐器吗?刚才在宫外听了这里传出的乐音,真的很好听!"

  "箫。"朱唇微启,他睁眼看我,并不惊讶,话语简单。

  "可是箫不是应该为一管竖吹的吗?"那怪乐器用竹编成,四寸余长,参差不齐的样子,好像凤凰羽翼,与我所见过的箫大不相同。

  听出我的疑惑,他淡淡一笑,也不问我是谁,便欣然相告:"一管竖吹为洞箫。这是凤箫,编二十三管,声和美如凤鸣,民间传颂此箫声能引百鸟朝凤。"

  "那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宛如天籁一般。"好个恬静的男子,被禁宫门还能保持这么一颗平静的心。

  "皇嫂突然造访永秀宫,就是对我吹的曲子感兴趣么?"他起身临风而立,将凤箫轻置桌上,点头行了个礼。

  自小身居宫廷的人对我这身隆重的衣裙自然是敏感的,我略微错愕,这位被禁足的王子当真聪明无比,将我的身份猜了个正着。我当下并不推却,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皇弟慧眼,将我看得透透的。先前散步至此,被你的箫声所引。"

  "那真是应了箫曲曲名了,皇嫂可知这曲子叫什么?"他话锋一转,回到原题。

  "叫什么?"

  "有凤来仪!"

  呵呵,怪不得我到时,他正沉思入定呢!说不定是在纳闷儿,正吹曲子,便来了一个皇后。只是不知道我这皇后不过是假扮而已。三五句话对下来,我更加相信内心的那种感觉,这么个与世无争的人是断然不会与烈焰明争江山的。被这样软禁,到底是委屈了他。要不先试探一下他与烈焰明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改日真应该让皇上好好听听这首曲子,潜心静气。"

  "皇兄不会原谅我了!"双眼一黯,他垂眉低语道,怅惘之至。"皇嫂以后还是别来永秀宫了,指不定皇兄会生气的。"话意委屈。

  他们兄弟之间一定有心结。看着这个胭脂般秀美的男子,我默默无语,将自己的好奇心收了起来。皇家之事,我还是少插手为妙,省得到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何况我这替身身份都还没摆平呢!

  "皇嫂还是请回吧,露重伤身。"他朝我和善一笑,十指交握,施以躬身一礼。

  "嗯。"抖直了衣衫,我亦笑颜相对,舒畅地道:"若有时间,再来听你吹箫。听了你的箫音,真能忘记世间一切烦恼呢!"

  "皇嫂想听,我岂敢不从?只是,需皇嫂劳顿了。"收起凤箫,他笑得很纯真。

  明月花香、美男凤箫,一个晚上,都被我欣赏到了,真是超值啊。来时的疲惫不复存在,我步出宫门时,还忍不住朝烈焰宏的身影看了看。

  放不下心的方浩,匆忙向侍卫交代了几句,打算亲自送我回永安宫。

  "方浩,你怎么看如月王?"

  "娘娘为难微臣。"他正色道。

  "是吗?想不到连你也不说真话了。"我笑罢,现在竟连方治也不愿意说真话了。这世道,人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娘娘,在皇宫里,能不说就不说,能少说就少说。"他还是那副认认真真的模样儿。

  "你果然变了!"在心里默念着他的话,我郁郁不欢地道:"留步吧,不用送我。"

  "娘娘--"他挠着头,别扭地拉长了话音。

  "方大人请留步,本宫自己能回宫。"不知道是讨厌自己这身份,还是讨厌他不若从前那般轻松自如的样子,我说不出中听的话来,朝来时方向小跑着离开,听见他在身后使劲地叫着:"娘娘,娘娘--"

  因为跑得急,在转角处,不小心和迎面来人撞在了一起,朝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发现我撞到的人身披宽大的黑披风,整个脸面被罩在黑色的斗篷里,看不真切,只知道是个女子,手里还拎了个篮子,篮子里的饭食肆溢着诱人的香味儿。

  正打算开口责问,她已经弯膝跪在了地上,慌里慌张地道:"奴婢向皇后娘娘请安。"

  奴婢?我双目扫向她露在裙沿外的绣鞋,那分明是一双有地位的女子才穿得起的鞋子。感觉到我的注视与怀疑,她赶紧又退了一步,掩住了鞋子,悲切地道:"娘娘,请您大慈大悲……"

  "半夜三更的,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肯定有问题,否则她怎么会装扮成这样?何况早不送晚不送,现在子时已过……

  "奴婢,奴婢是为如月王送夜宵来的。请娘娘开恩。"她吞吞吐吐地道,头压得更低了,完全不给我看清她面容的机会,但她的声音很动听。

  "哦,是吗?"总觉得她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

  "娘娘,奴婢曾受过如月王恩惠,因此即使他落难,奴婢也愿意照顾他!"她仍是不抬头,话里的意思倒是真了几分。

  "既然是忠心可鉴,那就去吧,本宫也困了,没时间在这里磨蹭。"算了,她既是不敢见我,定是有难言之隐,永秀宫前前后后都是侍卫,谅她也不敢如何,我也就不勉强了。

  "谢娘娘。"我走后,她隔了一会儿才言谢。

  烈焰宏被禁,谁会有胆量去探视他?这女子定不是一般人。我猜测着步行回宫,老远就看见晓芙正提着灯笼,站在宫门前不住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朝外张望一下。

  "娘娘,奴婢都急死了,您到底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她是急得不行,换了平时她要是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自己都得掌自己的嘴巴。

  眼见她急得满头大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了?还怕我走丢了不成?好歹我也是个皇后,难不成还有人敢劫了我去?"

  "娘娘--奴婢见您同皇上一起离殿,正想着您一定是去太极殿了,结果太极殿派人为娘娘送御赐点心时,奴婢才知道娘娘根本不在太极殿,急得三位妹妹都出去找您了。"她的小脸上表情臭臭的,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好了,乖晓芙,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笑脸一张,我就飞跑进去,不给她唠叨的机会。

  "皇后娘娘--您慢点儿,小心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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