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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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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煜的手一僵,脑子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不弃的脸。一咬牙低声说道:“儿子心里已经有了人。” 出乎他的意料,七王爷没有半点惊讶,只是陷入了沉默。陈煜有丝忐忑不安。这不是父亲的正常反应。 “是不弃?” 三个字从七王爷嘴里吐出来,陈煜耳中一片哗哗的雨声,竞有种失聪的嗡鸣。父王竟然知道?他喉间一哽,低下了头。一双手不由自主攥紧了。他想起那些日子的苦苦挣扎,想起那些欲诉还休的忍耐。如果……没有如果,他只是庆幸,她没有躺在那具棺材里。他垂下头,轻声说出了一直瞒着七王爷的秘密:“她不是父王的女儿。她是四月生的。” 七王爷轻吐出一口气,他终于解开了那个谜底。他怜惜的看着儿子,伸手握住了陈煜的手道:“你找不到她了。煜儿。放弃吧?” 陈煜愕然:“为什么这样说?你知道她没死后,你让我一定要找到她?” 七王爷又一次深呼吸,一点尖锐的痛自心间传来。他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哆嗦着嘴皮道:“不要去找她。” 一句话是找不到她了,另一句话是不要去找她。 陈煜腑中一片昏乱。他望着父亲,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 七王爷看向殿门的方向,雨声如注。他轻轻叹息,眼里有一丝失望,皇上不会来了。他用力的握紧了陈煜的胳膊,急切的说道, “书房里的那幅画…” 声音嘎然而止。他的头无力的垂下。 陈煜一惊,扶着七王爷连喊几声毫无反应。陈煜松开手,迷茫的看看父亲,他这就去了么? “七弟?” 随着声音的出现,先抢进屋里的是老太监阿福,手指突点中七王爷的心口。 七王爷蓦得张嘴,喷出满口血来,悠悠又回了口气。 皇帝已解下油衣踏进殿来。他摆手止住了陈煜的跪拜,急步进到榻前急声问道:“七弟可还好?” 七王爷眼睛一亮,激动的就想坐起身来。 皇帝按住了他的肩,双目微红,握住了他的手。 “煜儿,退下吧。”七王爷摆了摆手。 陈煜知道父亲有话想和皇帝单独说,但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却站着没有动。他心里的疑云却是越聚越深。他朝皇帝深揖下去,赔然的看了眼父亲,走出了寝殿。 殿外站满了大内侍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只片刻工夫,寝殿门开了条缝,皇,和身边的太监探出头来扬了扬手。一名侍卫走过去,附耳听他说了句话,点了点头。 陈煜和阿福同时转过了头,他们都听到了书房二字。 瞬间,外面的侍卫涌进了七王爷的书房。 陈煜大惊,急步走了过去。门口站着的宫中一品带刀侍卫拦住了他,拱手道:“皇上的旨意。” 父亲对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又要找什么?外面的雨带来一片瑟瑟的秋寒,陈煜目中惊疑不定,反复想着父亲的话。书房里的哪幅画? 一丝声如蚊蚋的声音传进陈煜耳中:“藻井。”他一愣,抬头望向了老太监阿福。那张像风干老柿子的脸目无表情,嘴唇在嗡动。 不多会儿工夫。一名侍卫从书房中捧着一幅图递进了寝殿。 父王嘴里交待的这幅图为什么拿给了皇上?为什么阿福要以传音告诉自己藻井二字?陈煜眉心紧蹙,回头望向紧闭的寝殿,强自压制着冲进殿内的冲动。 此时,寝殿之中大魏国最尊贵的兄弟俩仍在进行着最后一次谈话。 一柱香后,皇帝陛下亲自打开了殿门,他身后的睡榻中,七王爷瞪大的眼睛望着陈煜。皇帝回头看了眼七王爷,沉声说道:“陈煜接旨。” 陈煜一惊.掀袍跪下。 皇帝深吸口气一字字说道:“信亲王世子陈煜赐封地于东平郡,封东平郡王。不奉召不得回望京。信亲王后事一了便起程吧。” 信亲王?赐封地于东平郡?陈煜猛地抬起头。看似风光的父亲把持着内库,其实连外放的王爷们都不如,临死终于有了个封号。 东平郡只不过是一个大魏国江北六州中最偏僻的西楚州下的一个小郡县。看上去是贬出了望京,但是天高皇帝远,有属于自己的封地就等于有了自由。这就是父亲和皇上最后谈判的结果?书房里的东西还有阿福就是换来他自由的代价? 陈煜的目光越过那角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衣袍,他看到父亲眼里掠过一丝安慰缓缓闭上了眼睛。陈煜脑中瞬间变得空白,竞不顾正在御前听封,双手一撑,自地上跃起,直冲进了寝殿。 七王爷的手无力的搁在朐前,唇角隐隐带笑。陈煜双膝一软,趴在榻前放声痛哭。 阿福在殿外跪下,对着寝殿平静的磕了三个头,低声说:“老奴拜别王爷。”突反手一掌击在自己天灵盖上,当即身亡。 陈煜听到声响回头,双目骤然红了,低了声: “师傅?”,身上再无半分力气,木然瘫坐在了地上。这是怎么了?身边是才过世的父王,殿门口老阿福自尽殉主。 皇帝背负着双手站在殿前,默默地望着白练般的雨。良久才道:“今夜的雨怕是三更也不会停了。阿福为主尽忠,厚葬了吧?”皇帝轻吐了口气,回望了眼陈煜,在众侍卫的簇拥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府里的女人们带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涌进了寝殿。 皇帝封七王爷为信亲王,也给了他的女人们各种浩命封号,让她们继续住在信亲王府里终老。只是望京城中这座信王府里再没有了亲王世子。只多了位即将远赴偏僻的西楚州东平郡的东平郡王。 陈煜自殿中退出,脚步呆滞地走向书房。 如秋风过境,满地狼籍。 这间书房他来过无数回。书房里挂得好几幅名家字画。正中墙上那幅大江东去图已被取走,露出一壁空荡荡的粉墙,依稀还能看到尘灰积成的轮廓。他盯着那片空白,目光缓缓上移。 房顶糊了顶棚。装饰着精美的藻井图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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