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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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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嫃还处于精神恍惚中,眼前帘帐上一脉脉一络络的龙纹云纹扰得她心乱如麻。谜团似乎接踵而至,叫她难以分辨。太液池上飘来的夜风夹杂着水草花叶清香,上官嫃茫然举眸问:“这是往何处去?” “章阳宫。”司马轶答,左手紧紧攥住她的右手。上官嫃适才觉得手指微微发麻,原来是被他攥得这样紧,她轻轻问:“去做什么?” 司马轶的精神满足而得意,道:“你答应了的,散席之后要为我单独跳一曲剑舞。” 上官嫃拧眉,眸中微微闪耀着无尽的纠结,“你明知道这一切,为何不阻止?想让我自作聪明、然后自作自受么?你父王是我害的,我早已作好了准备将自己这条性命赔上。” 司马轶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宽厚笑道:“你没有自作聪明,你一直都是非分明,聪慧而且坚强。夫仇、父仇,加上整个家族,你也只认一个仇家,并未将我牵连在内,我很感激。本以为,你是恨我的,原来仅仅是利用。我不会为父王悲伤,他确实弑君夺权。相反,我现在觉得十分庆幸,若不是发生这样一场变故,我怎能更加确定爱你的决心?” “不……你不能……”上官嫃挣不脱他的手,便使劲掰开他的手指,语无伦次道,“你恨我罢,恨我利用你的感感情、恨我害了你父亲,我对你没有一刻是真的,全是假的!” 司马轶的情绪忽然格外激动,他极少如此动容,紧紧将她箍住,“但生死一线间,你选择了我,选择与我并肩,甚至不惜伤害查元赫、与长公主对立。” 上官嫃嗅到他发间清亮的薄荷香,脑中渐渐清明,她苦笑两声,平平道:“不,我看到的是大是大非,并不是为了谁。若可以抛去一切,我宁愿与他这走高飞……”话毕,她决意掀开帘子对戴忠兰喊道:“摆驾德阳宫!” 德阳宫正殿押了些大长公主的党羽,包括宫婢、内侍、官员。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被禁军严密看守着。上官嫃在窗口探了探,问身边的司马轶:“查将军一家人呢?” 司马轶道:“他们比较特殊,关押在了配寝殿西厢房。李武宁和林密都在那边看着。” 上官嫃若有所思,“林总管是你父王的心腹?你还敢用他?” “这种老人精,自然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朕不怕他耍花样。”司马轶有意无意碰了碰她的胳膊,“走罢,你一定心急想看看表兄的伤势。” 上官嫃在殿前踌躇半晌,道:“我自己去。” 司马轶盯了她一会,自嘲笑笑,“拿你有什么法子,朕身为九五之尊,唯独怕你一个人。” 上官嫃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若真怕,怎会三番四次轻薄于我?扮猪吃老虎……” 司马轶一本正经答道:“非也,我们同属虎,乃同类。” 上官嫃似乎听出几分弦外之音,斜睨着他。看他眉目平和、眼眸晶亮,相貌如此纯善仁厚之人,偏偏深不可测。她扭身拖着长长的裙摆朝西廊走去,头也不回扔下一句:“我去交代几句话,你莫跟来。” 这一夜注定无眠,半天里火光艳艳,禁苑里亦是灯火通明。 上官嫃走在西廊里,宫婢在前面拎着一对羊角风灯引路。不同光色笼在四,映出繁乱的影子。上官嫃无意识地默数廊柱,直到数完了一百六十九,她才对紧随身侧的元珊说:“传林总管去书房,一并提审莫尚仪。” 元珊诧异道:“娘娘不是要去看……抚慰查将军一家么?” “迟些去。”上官嫃在寝殿窗前收住了脚步,从窗棂的缝隙朝里看,见查元赫趴在榻上专让地看着襁褓中粉嫩的婴孩,脸上时不时露出调皮的笑意。他颈上的伤口敷了药,还微微泛红。上官嫃帐慌忙移开视线继续朝前走,步子不知不觉就凌乱了。忽然觉得唇间什么东西冰凉凉的,伸手一摸,竟是血。元珊惊呼道:“娘娘流鼻血了!”接着急忙用手绢替上官嫃捂住鼻子,令她仰头靠在一旁的廊柱上。 “还楞着?快传太医!”元珊朝丽璇斥道。 “不必了,大概是近日身子虚,回头补补。”上官嫃叹了口气,再捂上一会,见不再流血了便将染红的绢帕丢在一旁,继续朝前走。 书房里还是旧时模样,案上一摞工整的宣纸被镇尺压着,风一吹便华华作响。上官嫃随手拾起看一看,都是从前抄的字,这么些年,居然还在。她觉得不可思议,忽地从中发现几张字并非出自她手,忙转身问元珊:“这是哪儿来的?” 恰时林密进书房请安,抬眸一瞥,道:“是皇上写的。” “皇上……”上官嫃这才想起,司马轶这几年时常宿在配寝殿,或许也来书房罢。她头一次打量他的宇迹,这几张都是隶书,写得稳重而有灵气,果真是字如其人。回神,上官嫃将宣纸重新叠好放好,在案前坐下。 林密躬身垂首,上官嫃直勾勾盯着他,沉默对峙中似乎都在等待什么。丽璇进屋附耳对上官嫃说英尚仪到了,上官嫃才会意眨眨眼,启口问林密:“哀家已经知道是你在宫中做摄政王的内应害了先皇,你年岁已老,本可以依锦还乡,为何要犯下这样的弑君大罪?” 林密矢口否认:“奴才并未害先皇,奴才不知太后娘娘为何出此言?” 上官嫃干笑两声,“别装了,是皇上刚刚才与哀家说的。等摄政王出殡时,你可是要去陪葬的!” 林密霎时慌了,噗通一声跪下,“不会的,皇上答应奴才保全奴才的性命!皇上一言九鼎,怎会出尔反尔……” 上官嫃声色俱厉道:“皇上或许不会,可哀家容不得你!一个大逆不道的奴才,难道哀家不配惩冶你?!” 林密磕了几个头,仓惶道:“太后娘娘恕罪!奴才不得已为之啊!奴才祖籍凉州,一家老小都在凉州,祖坟宗寺伺都在凉州,当时受了凉王的胁迫,不得已听命于他,他亦帮忙照拂奴才老家的亲人们。我们林家原本是贫穷,如今富甲一方,全凭凉王庇佑!并且那毒药并非致命之毒,只是令人精神错乱,暂时陷入癫狂,若熬过一个时辰便能恢复。” 上官嫃不解问:“既然下毒了,为何不索性下剧毒?” 林密跪在案前伏地,道:“剧毒极易放察觉,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如此下毒只是想让先皇毒发时失足落水,看上去像意外。” “可是事后仍然查出酒中有毒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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