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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司马银凤道:“不用劳烦摄政王操心了,人手方面,查将军会安排,只求皇上能发一封文书,命地方官衙积极配合。”

  司马琛冷哼一声,正想说司马,司马轶抢先道:“那是自然!查将军尽管去办,不要有顾虑。”

  司马银凤朝司马琛微微一笑,目光轻蔑,好似心中早已有胜算。

  极目远眺,黄沙无边无际,连绵起伏的沙丘像一座座金山,在炎炎烈日下有许多光粒闪耀。初看时,会为之一震,但真正受其苦后,才惊觉这不是金山,是地狱。骆驼扛着的水囊越来越少,知道剩了最后一个,骆驼也熬不住了,卧在沙丘背光阴凉处不肯走。

  查元赫掂了掂干粮,还足够吃很多,只是水……他舔了舔嘴唇,将水囊扔给依在骆驼身边休息的上官嫃,“最后一袋了,你保管者。”

  上官嫃疲于开口,只是点点头,白玉般的面庞好似在逐渐干涸,失去了水润颜色。

  为了减轻骆驼的重负,查元赫只让上官嫃一人骑着,自己在下面走,连日下来满身风沙,衣裳有些褴褛了。他已在心中悔了千百遍,若再深思熟虑一番,断然不会如此轻率地带她进入沙漠,如今真是举步难艰了。

  上官嫃轻声叹道:“骆驼才能带我们走出去,不知它还可以撑多久。”

  “不怕,让它歇会儿,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查元赫将头枕在骆驼身上,浑身散架了一般瘫软。

  上官嫃侧头看着他,低声说:“我连累你了。”

  查元赫一愣,随即笑了笑,“说什么连累。”

  上官嫃靠近了一些,楚楚地望着他,“我为何这样任性?明知危险还执意要进来。不过……若是能和爹死在一块,倒也没什么可抱怨了。只是可怜了你……”白云漂浮,于疾风中掠过蓝天,一阵晴一阵阴,宛如光影流转在她柔美的容颜上。

  查元赫痴痴地望着她,声音微乎其微,“我若能和你死在一块,倒要感谢上苍。”

  上官嫃并未听见,只是盯住他的唇,她竟粗心若此,他唇上已经裂了好几道口子都未曾察觉,如今沁着血丝,叫人心惊。上官嫃将水囊递给他。“快喝水,你嘴唇都沁血了。”

  查元赫推开,摇头道:“我不喝。”

  上官嫃愣住了,淡淡蹙起眉,每回叫他喝水,他都说不渴,怎么会不渴?她胸口忽然涌起了一股滚烫的痛意,生生要烫出她的眼泪来。她抑制住欺负的心绪,冷冷道:“喝,这是皇太后的命令。”

  查元赫咧嘴一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笑得厉害了,原本细小的口子裂开了,血珠儿就使劲冒出来。

  上官嫃惊呼:“别笑了,都流血了!”

  查元赫便伸出舌尖自唇上舔了舔,一面嘀咕:“血水也是水,可别浪费了。”

  上官嫃忽觉咽喉抽紧,鼻腔发酸,嘶声道:“元赫哥哥,只有你才能带我出去,所以你不能倒下,喝水吧。”

  “傻丫头,我渴不渴自己不知道么?该喝的时候就喝了!”查元赫扭了扭脖子,望着远处沙丘上一阵飞扬的黄沙,他知道他们支撑不到三天了。这沙漠是绝地,但有她相伴,死有何足惧?

  大漠浩瀚无边,风沙漫漫。白日里骄阳似是要将沙子焚起火来,烘得人汗流浃背;半夜里又凉透了令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即便查元赫准备了几条毯子,两人都将自己裹得严实,仍然会在半夜三更被夜风吹醒,然后半睡半醒挨到天边泛白。

  圆月如巨大的银盘挂在中天,远的近的全是风声,除此以外,浩大天地间便是出奇的静谧。查元赫虚弱地睁着眼,不想让自己睡过去。在他身边,将自己裹得跟蚕蛹一样的上官嫃连连咳了几声,嗓子已经嘶哑得说不出话来。他忽然转身,掀开彼此的毯子,将几条毯子都叠在一起,同时盖住两个人。

  “冷吗?”他低低地问,单臂揽住她,一面握住她冰凉的双手。

  上官嫃瑶瑶头,又是一阵局促的咳嗽,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查元赫滚热的身体令她舒适了些,气息也顺畅了。她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钻,紧紧环住他的腰,气若游丝道:“我对不起你。”

  查元赫用手掌在她后背用力揉搓,好让她暖一些,他的唇动了动,却没说话。上官嫃病得昏昏沉沉,呼吸愈加沉重,只是拼命地将脸埋进他胸膛,像无助的幼兽在寻求温暖和庇护。

  “上官嫃……”查元赫柔若无声地唤了她的名字,然后缓缓合上双眼,尽管极不情愿。

  这一夜并不漫长,上官嫃从毛毯里转出脑袋。望着徐徐升起的朝阳眯了眼睛,浑身舒展开来竟有几分惬意。她支起身子,声音嘶哑吃力地说道:“元赫哥哥,我们……”话说到一半,她被查元赫惨白的面色震住了,半响才骇然地批到他身上大叫起来。但他双目紧闭,嘴唇干裂得如同粗糙的老树皮,连血都沁不出来。上官嫃浑身都剧烈地抖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臂膀,生怕一松手,便什么也没有了。

  蹲在一旁的骆驼忽然发出憨重的鼻息,上官嫃猛地扭头盯着骆驼身上最后一袋水囊,连滚带爬跑去取来。她拧开盖子就着晨曦往里看,还剩半袋水了。她吃力地将查元赫扶起来,让他靠在骆驼背上,一首掰开他的嘴,想把水往他嘴里灌进去,可他牙关咬得铁紧,任她怎么也掰不开。

  他一息尚存,她却没办法救他,又气又急便落下泪来。可她依稀想起前日他笑嘻嘻对她说:“水这样珍贵,你还舍得哭出来?”便用力擦干了,深深吸口气,直直吸入丹田。想了一会儿,双手举着水囊仰头抿了口水,含在嘴里,俯身对上查元赫的唇。

  他的唇因皲裂显得粗粝,磨得她有种麻麻的痛感。他牙关仍然紧咬,水只润湿了嘴唇,却灌不进去。上官嫃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在他腋下一绕,他果然有些反应,满是胡渣儿的下巴微微动了动,她趁机将口中的水为给他。或许是出于本能,查元赫将水咽了下去,牙关松开了,微微张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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