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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不管她如何恨他,都敌不过耳边一句温软的话语。其实还是她自己傻吧,她这一生都要仰仗他,讨好还来不及,何必去恨。

  四月的夜里正是天高风细,月华如水,金波银汉,潋滟无际。为皇后祝寿的晚宴设在观星台,周边挂满了各式花灯,缤纷非凡;偌大的圆桌上菜肴繁多,菜式新颖出奇;献舞的艺伎们风柳腰身、簌簌轻裙,随仙乐飘飘。

  上官嫃华服桂冠,艳妆修饰,脸上挂着洋洋笑意。丝竹管弦一并高扬,她觉着有些耳鸣,或许是错觉。但这般热闹的场面她只是笑着,将手交给迎上前来的司马棣。

  千盏华灯下,他的目光格外温柔,上官嫃恍恍惚惚随着他穿梭于歌舞酒肴间,接受后宫佳丽的瞩目和跪拜。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快,她极不适应,笑容渐渐僵住。司马棣紧紧牵着她的手,忽而侧头问:"手怎么冰凉?"

  上官嫃无意地垂下头,答:"没什么。"

  司马棣只当她害羞了,抿唇而笑。

  酒宴是热闹的,却也是乏味的。上官嫃只饮了两杯,便用手支着头伏在案上。头脑昏沉得厉害,她疑心自己已经听不见其他声响了,只有无尽的嗡鸣,好似夹杂了天地间一切的嘈杂,要将她一点点震碎。

  司马棣轻轻揽住她,调笑道:"嫔妃还没开始敬酒呢,皇后就不胜酒力了?"

  上官嫃双眼微眯,喃喃道:"皇上,臣妾……"

  司马棣并未听见,只是兴致勃勃地将她扶起来,一手指向西天,"皇后,看着那边,朕要送你一份礼物。"

  四周的灯火猝然暗了下去,宫殿周边的灯笼也一盏盏熄灭,月光下珠翠闪闪,衣袍上的金丝银线熠熠生辉。上官嫃依偎在司马棣臂弯里,虚弱地翘首望着夜幕。观星台下远远传来几声喝令,接着,发出一阵鞭炮般震耳的声响,一枚枚银弹依次冲上夜空,在云层深处爆裂成五彩斑斓的线条,然后如瀑布般落下,犹如银河落下九天,更像是缀在她乌发上的流苏。

  上官嫃听着那声声的轰隆,觉得极远,一下子又觉得极近,而眼前那些缭乱的烟火铺天盖地将她网住,好似鸟笼一般。她想起笼子里僵死的八哥,心灵深处似乎发出了一声哀鸣。

  "小环,这烟火只会为你而放。"司马棣的面庞被映得姹紫嫣红,嘴角勾起的弧度中透露着几分骄傲。上官嫃除了耳鸣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倚在他身边笑。

  微弱的宫灯映着床帐上一剪侧影,屈膝,抱头,极痛苦一般。元珊端了碗浓浓的汤药渐渐走近,问:"娘娘,现在喝药么?"

  上官嫃猝然拽开帐幔,双目通红捂着耳朵大嚷:"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了!元珊!"

  元珊吓得手一抖,将药碗搁在床头,"奴婢去传太医!"

  "不要!"上官嫃扑上去拉住她,"我能听见,我……就是觉得很吵……"

  "那也要传太医看看啊!"元珊心急如焚,挣开上官嫃的手,"娘娘就算不想惊动皇上,也不要如此委屈自己!"

  上官嫃颤颤巍巍地爬下床,死命拖住元珊,"我不要、不要看见他……元珊,我好难过,我讨厌这样子……"

  "皇后娘娘?"元珊回身扶住她的双肩,讶异地问,"为何难过?娘娘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受些。"

  上官嫃泪水涟涟,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我没法像从前一样看着他,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好难过!我想躲藏,但是无处可藏,我想小元……"

  嘤嘤的哭声在殿内依稀回荡,元珊轻轻拍着上官嫃的后背,安慰道:"今日是娘娘的生辰,宫里这样喜庆,娘娘不喜欢么?皇上赐的烟花多美啊,奴婢们都说那是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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