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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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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雨苓会心一笑,声音微弱,"书芹,今后小环就交给你了。" 上官嫃趴在母亲的膝上,强忍多时的泪水奔涌而出,似乎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口子,可以将这些年她受的煎熬尽数倾泻。上官鸣夜见女儿如此,心酸无比,一面揽着妻子,一面拍着女儿的手,"小环,见到娘不高兴么?笑一笑。" 上官嫃顿时抬头朝上官鸣夜哭嚷:"娘亲病了好些日子,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小环,不要对你爹这样无礼。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好好陪陪你爹。今后,你爹就孤单了,你可要常常陪他啊……"公孙雨苓哽咽了,豆大的泪滚出眼眶,一串串落在衣襟上。 "娘……"上官嫃像孩子一般任性哭闹,拳头直往上官鸣夜身上砸,"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病?宫里这么多太医,我叫他们全部都来给娘治病!" 公孙雨苓一面咳嗽一面按住她的手,喘息道:"小环,皇上已经派御医来看过了,娘吃了许多药,才撑了这么久。" 安书芹躬身去扶上官嫃,劝慰道:"皇后,别让夫人再忧心了,你们好好说会儿话。" 上官嫃这才怔住了,望着母亲奄奄一息的模样,心痛至极,却用力拭去泪水,挤出满面笑容,"娘,小环会听话,以后经常回家来陪爹。" 公孙雨苓捏着女儿的下巴,欣慰地笑了,"好,娘有东西送给你。"她吃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交到上官嫃手中,断断续续地说:"娘早就为你绣好的兜肚,请道长做法了。待你与皇上合卺的时候,记得穿上,保你早早怀上龙子。" "嗯,小环知道了。"上官嫃隐忍地哽咽着,将锦袋攥在手中。 "小环,娘都没有好好照顾你,若有来世,一定要再做我的小环,让我好好疼你……不要……不要再入宫了……"公孙雨苓的气力似乎到了尽头,脸稍稍往上官鸣夜的肩偎过去,气若游丝道,"四哥,为我吹首曲子……" 上官鸣夜仰视暮云阴沉的夜空,眸中莹莹。他腾出手,让公孙雨苓依偎在他肩上,抽出别在腰间的玉箫。曲调一出,风凝月碎。所有人凝神听着箫音,仿佛天地间一切都不再有响动。一曲又一曲,接连不断。 淡淡月光从花架洒下来,紫藤花飘旋坠落,她的目光如云水般温柔,沉醉地闭上双眼,嘴角滑过一丝甜蜜的笑意。当环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松开滑落,箫音微微一震,并未停下。 上官嫃死死抿紧了唇,一头扎进安书芹怀中,浑身不住地颤动。她身后的一行宫婢齐齐下跪伏地,除了箫音,天地仍然静默着。 上官鸣夜一直在吹,循环往复,没有停下,或许只有不停吹下去,才不会曲终人散。可他面前还有上官嫃,当眼看着她哭得几乎昏厥过去,箫音戛然而止。他抱住身边渐渐冷却的妻子,和女儿紧紧相拥。 连着几日,上官嫃除了哭灵,还要打起精神来陪父亲聊天,以缓解他的悲苦之情。公孙雨苓下葬后,安书芹奉命回宫,留下元珊寸步不离地跟在上官嫃身边照顾。 上官嫃抱着厚实的棉被卧在榻上,本是炙热而烦闷的夏日,却因满眼的惨白色觉得寒冷至极。父亲不在,她便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庭院里那座紫藤架发愣,一愣便是几个时辰。 元珊在屋里收拾打点,红着眼将那个装着兜肚的锦袋放入箱里。有丫鬟送了只紫檀匣子来,元珊打开一看,都是些荷包、绢帕、团扇等刺绣品,手工精致不说,花样尤其费了心思。丫鬟双目红肿,轻轻说:"这都是四夫人这几年来绣给皇后娘娘的,一直没什么机会送进宫里去。" 元珊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在这难过,叫皇后娘娘看了不好。" "元姑娘,明日你们就回宫了,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回府。以后四爷真是……真是孤独极了。" 上官嫃忽然扭过头说:"谁要回宫了?"她脸色麻木,眸中透着一股决绝。 元珊缓缓走过去,忧心道:"皇上准了娘娘守灵七日,我们已经延误了,若明日还不回宫,只怕不合规矩。奴婢已经通知李尚宫,明日派凤辇来府里接娘娘回去。" 上官嫃又撇头望着窗外不吱声了。浓烈的阳光烤得外边像是要生火了,丫鬟们泼了几盆水去,热烘烘的水汽便往上腾。整个院子却仍然显得冷冷寂寂,了无生气。 夜幕降临,街市便热闹起来。河边一行铺子生意红火,客似云来。上官嫃俨然一副小丫鬟打扮,漫无目的地在人潮中游荡。她趁元珊去传膳的空当飞快换了装,溜出相府。她身无分文,眼看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才发觉自己没地方落脚。 望着那些纵横交错的街巷,她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不过,她没想回家,只想走得远远的。连母亲临终前都希望她下辈子别再进宫,她便想不出为何还要回到那座冷清孤寂的皇宫里去。这是她第一次真切地看见金陵的模样,新鲜又胆怯。终于可以走到最繁华的地方,看看别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临河的一家酒楼高朋满座,上官嫃闻见诱人的香味儿,禁不住伸长脖子望进去,她或许该用膳了。可是……上官嫃咽了咽口水,低着头继续朝前走,忽闻一阵爽朗的笑声,熟悉无比。她仰头一看,见二楼的红漆木栏内晃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玉冠、紫袍、镶金革带,手持佩剑,是査元赫无疑。上官嫃从未觉得査元赫如此招人喜欢,于是底气十足地迈过门槛,寻楼梯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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