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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已经有年轻小伙子放开了马,女人们抱着孩子跳上马背。亲人几乎来不及道别,就匆匆分离。四下一片慌乱,喊叫和哭泣声响成一片。几个时辰前还是一片欢乐的海洋,转眼却要成人间地狱。

  狼盗。我听萧暄说过。草原强盗,洗劫商队牧民,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他们横行草原数十年,出没于三不管地带,齐辽两国顾及政治敏感部位,都不曾派兵围剿,唯有犯境时才武力对抗。两国的容让使他们势力根深,已成为草原里的一枚毒瘤。

  正发愣着,突然被人拽住。

  小程显然刚从床上爬起来,衣服还没系上,露出一大片白嫩嫩豆腐似的胸膛,头发披散着,只可惜一脸胡楂破坏了整体形象。

  小程气急败坏道:“看什么看?脑袋都不保了还看不够。”

  他拉着我就跑。小程同学看似文弱,跑步却厉害,脚下生风,我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边跑他边问我:“你昨天骑来的马呢?”

  我拉过胸前的口哨吹了一声,很快,那匹机灵乖巧的战马就穿过混乱的人群跑到我们面前。

  小程把我往马那里推,“你快同其他女人们回城去。”

  “哎!”我叫,“你留下来能做什么?”

  小程为我的歧视而愤怒道:“我虽武术不精,但是我会毒。”

  我冲他一笑,“你又怎知我不会?”

  小程一怔。

  我已经转身将两个孩子抱上马,一拍马屁,马儿撒蹄跑走了。

  “你……”小程不相信。

  我拉着他朝着男人们在的地方跑去,“老爹就是我的亲人。亲人有难,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狼盗已经来了,个个身材魁梧,黑巾蒙面,骑在高头大马上,寒刀刺目。我亲眼看到头领男子几刀下去已经将不少牧民劈倒在地。那都是昨夜里和我一起欢歌起舞的朋友。

  我眼睛一红,不及多想就要上前。小程及时拉住我,“我好歹会点手脚。我去帮男人,你去帮女人。”

  我躲在帐篷后,看他衣衫飘飘,动作灵敏,药粉散在风中,一下就迷倒了好几个。

  好家伙,果真人不可貌相。看着像个不得志的文学青年,人家不定是武林高手。比如宋子敬。

  我掉头就去找还来不及逃跑的妇孺。绕过一个起火的帐篷,正见一个强盗正在抢一个女人怀里的包裹。女人正在死命挣扎不放,男人不耐烦地举起刀来。我猛地冲上去,一拍他的肩膀。

  “嗨,大哥。”

  那人疑惑地转头看我。我将手里的药粉全扑在他脸上。他眼珠画了两个圆,然后扑通倒在地上。

  那妇人惊魂未定道:“姑娘……”

  我数落她道:“你要财还是要命?还不快跑!”

  她赶紧爬起来就跑。

  我眼尖看到了握着一把大刀往外冲的阿梓,一把拉住他,“你去哪里?”

  “我去杀了那些强盗!”小少年抱着有他人高的大刀,倔强坚定。

  “把刀放下。”我把一小包药粉塞他怀里,又在他嘴里塞了一颗解药,“药不够多,在水里化了,朝他们泼去。省着点用。”

  阿梓冷静了一些,明白了我的用意,带着药跑走了。

  我带着另一部分药紧跟在撤离的妇孺身后。最后剩下的药就比较烈,中毒者皮肤溃烂,惨不忍睹。我还是第一次下这么重的手,可是看到强盗刀下惨死的来不及逃离的牧民,心如刀绞,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动手杀人。

  忽然前面传出惊恐的叫声。我看去,原来狼盗北面受阻,竟然绕到南面烧杀过来。

  女人们慌乱叫喊着奔逃,稍微慢的转眼死于刀下。跑得快的,却也逃不过箭羽。一时间身边响彻惨叫。我的心剧痛,愤怒在血液里燃烧,将所有的恐惧和畏缩都燃烧了干净。

  眼角看到朱依娜抱着新生女儿,被她丈夫扶着。我奔到他们面前,焦急道:“这样不行。大哥你背着她,我抱孩子。”

  朱依娜看我,很是信任地将孩子交到我手上。她丈夫背起她就跑,我抱着孩子紧随着。

  身后却响起了马蹄声,血腥的气息自后扑了过来。手掌里的小药丸却是起不了任何效果。

  黑影笼罩,我转过身去,看到一双嗜血的眼睛和一道明晃晃的光芒,下意识护住孩子跪在地上。

  可等待中的疼痛或者死亡却并没有降临。马儿受惊一声长鸣,一个沉重的身体倒落在我身边。

  我被尘土呛咳了几声,张眼看过去。一支蓝翎乌杆的长箭直穿狼盗的咽喉,他死不瞑目。

  头顶射来一道刺人的光芒。

  我战战兢兢地抬头望过去,炽热的日头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背负阳光,俯视着渺小的我。青铜面具下,一双蓝眸冰冷彻骨,青龙马仰颈高嘶,一人一马的阴影完全将我笼罩。

  这是……

  “亲娘啊……”小程同学发出一声不和谐的哀鸣。

  “你娘?”我诧异道。

  小程双腿打战,说话已经不麻利了,“我我我,阿敏你保重后会无期——”说着人已经跑出老远。

  只见一道黑光闪过,小程同学面前的柱子上“噌”地钉上一支长箭,箭梢离他鼻子不过两公分。

  小程吓得面无人色,牙齿打架。我却发出一声赞叹。

  神秘男子带来的手下个个精壮矫健、一身黑衣、头戴青铜面具,在他一声令下迅疾迎战狼盗。他们下手简直犹如切瓜削菜,毫不留情。一片刀光剑影之下,痛呼惨叫声中,强盗转眼死伤过半。

  狼盗首领看到那箭,身躯一震,一声长啸,调动人马转头奔逃。

  我身边这位神秘大叔似乎是笑了一下——戴着做工精良的面具看不到表情只能猜,他的属下颇知他心意地没有去追。

  我这才抱着孩子从地上站起来,头还有点晕。危险似乎是过去了,可是这里已经满目疮痍。死人、伤者,燃烧的帐篷,奔走的惊慌的人群。我心里剧痛,不由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老爹受了点伤,被人扶着踉跄着走过来,“程先生、敏姑娘,多谢你们。”

  我想说真正该谢的是这位面具大叔,却忽然看到小程那一脸表情已经扭曲变形,仿佛写满了人间所有的苦恼。

  正好奇,就听到身旁大叔发出的淳厚美妙如天鹅绒般的嗓音,就是语气讥讽了一点,“阿生,这就是你的逃亡?”

  可小程同学却不享受这个天籁,他浑身发抖,大汗淋漓,眼珠子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我大惊,忙扑过去掐人中。小程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轻点!”

  我立刻松手,向那位面具叔叔把手一摊,“好像昏死过去了。”

  面具大叔的蓝眼睛迸射寒冰,咬牙切齿道:“给我装。好,抬回去!”

  喂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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