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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我少女式的幻想里,我继承了这间诊所,而张子越成了我的丈夫。白天我给病人看病,晚上同他在露台一起看星星。我们并不很富裕,但这样的生活非常温馨。

  可是现在张子越要做别人的丈夫了,我的海市蜃楼崩塌了,前途一下子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也许我会去考研究生。女孩子没有出路的时候只有去读书,书山总有路。

  诊所离家近,我们俩慢慢走。路灯点亮,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世界那么大,我们就像两个小孩。那一刻我真希望时间和空间能这么无限延伸下去,直到世界尽头。

  张子越开口道:“你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老是若有所思的。”

  我最恨男人这么问。很多时候他们稍微动一下心思就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心碎,可是他们的脑子就是转不过那个弯来。

  我问他:“你们日子定好了吗?”

  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了笑,“酒席定在九月十九号。”

  “很吉利的数字啊。新房布置好了吗?”

  张子越点头,“都好了。你会来吗?”

  我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都已经开学了,恐怕来不了……”

  张子越露出失望的表情来。他这个表情真是美丽,我顿时觉得我的缺席是他婚礼上最大的遗憾,差点决定即使洪水台风都要奔赴过来。可是残留的理智及时地封住了我的嘴巴。

  即使来得及,我也不会巴巴地跑去看心上人娶新妇,他们那厢蜜里调油,我在这头独饮苦酒,也太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我们进了电梯。张子越住我家楼下,他却只按了我家楼层的号,想必是先要送我到家。他这人细心体贴,我越想他的好,越羡慕李嫣的好福气。

  电梯里就我们两个人,尴尬的沉默弥漫着。我侧过头就看到他被汗水浸湿了的领口,前胸也有一片深色的V字水渍。他方正的下巴带着一点青色,挽起的袖子下是结实的手臂。还有那宽阔的肩膀和胸膛。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他们将生活在美丽的花园里,把我隔绝在外。

  我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脚下突然一晃,电灯几次明灭之后,电梯“喀啦”一声停住了。

  我和张子越面面相觑——电梯故障?

  张子越经验老到,立刻按下了所有楼层的键。然后按铃求救。

  “我们这里是B4栋二单元,电梯升到一半卡住了,你们快来看一下。”

  我估计了一下,这时候电梯应该正卡在十三楼和十四楼之间。往上走固然好,若是往下掉,我和张子越的小命恐怕是不保了。

  诸神啊,我好像没有许愿与张君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张子越安慰我:“珉珉不怕,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

  我倒不怕,横竖有心爱的人做伴。他就不同了,即将做新郎官,人生美好华丽的图卷才刚刚展开,若就这样收场,未免太草率。

  于是我开玩笑,调节一下现场紧张气氛:“子越哥,你这时候最想念的人是谁?”

  张子越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愣住了,“想念?来营救我们的人。”

  什么啊?“你该说,最想念的是李嫣姐。”

  张子越好笑,“我想念她,对我们被困电梯有什么用?”

  我说:“你这人真不浪漫,她看上你哪点?”

  他说:“我怎么知道。这问题只有女孩子才喜欢问。”

  我鼓足勇气,问:“当初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要结婚的?”

  张子越想了想,说:“年纪不小了,希望组建一个家庭。”

  “仅此而已?”

  “那你还要怎么样?”

  “你应该说你疯狂爱上李嫣姐,非她不娶,愿此生与她共度,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你倒帮我解决了喜宴上的祝酒词。”张子越笑看我。我脑子里的爱情在他看来是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而且即使我老得面若菊花,他仍然会当我是当年拖着鼻涕的小跟屁虫。

  张子越忽然问我:“珉珉呢?你都快大三了,也该找一个男朋友了。”

  我脸红,很不自在,“现在还不想。”

  “怎么?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摇头,想想不对,又点头,再想想还是不对,又摇头。

  张子越笑,“怎么那么复杂?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我说:“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大概是我声音太小,张子越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憋着一口气,终于不管不顾地喊出来:“我喜欢一个人,从小就喜欢他,好多年了。但是他不喜欢我,他只把我当小妹妹,他现在就要和别人结婚了。”

  喊完,似乎所有的力气也都用尽了。我坐在地板上,低垂着脑袋,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他。电梯里闷热,我的心里却一阵轻松,仿佛放下了千斤大石,呼吸心跳,全部畅通了许多。

  张子越很久没出声,电梯里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沉默。

  当然,他应该知道我说的人就是他。他只是在思考怎么拒绝我才不会伤害到我的感情。

  我的感情?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爱慕是在亵渎他的清雅高华。

  “喂!喂!”对讲机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把我们两个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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