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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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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凤静静瞅着他,似乎已经穿透了他的肺腑,洞悉了他心中一切的秘密。 他们已经做了多年的夫妻,从归乐王身边私逃,归隐,出山,堪布之战,再归隐…… 一路一路,漫长走来,现在有了庆儿。他们原以为许下归隐相守的诺言,真的可以谨守。 一个归乐双琴,一个北漠上将军,昔日荣华,都遥寄了洞箫。 只在今日月下这么一对瞅,彷佛许多的日子,就浓缩成了短短一瞬,都明白了过来。 “左边的箱子。”阳凤幽幽道。 “嗯?” “你的剑,就放在左边的箱子里。” 看着娇柔的妻子,则尹的眼眶,骤然热了起来。 “阳凤……” 纤纤五指遮住了他的嘴,阳凤仔细端详着他,仿佛看一辈子也看不够,仿佛从来没有好好看清楚过他的模样。 “真好,庆儿长得像你。他爹爹……是个英雄呢。”阳凤偎依进夫君温暖的胸膛,竭力感受着他的气息,狠了狠心,直起腰肢背过身:“我会在这等你。” 她咬着牙,跨出小房。回屋挨着床坐下,两脚似乎已经完全找不到知觉了。她也不困,痴痴坐着,就那么在夜色下,石化了般,痴痴坐着。 隐隐听见屋外脚步声,声音越去越远,每步踏在不安的、心上,直到听不见了,脑子里开始旋转许多往日的景象。阳凤静坐着,月儿悠然地下去,太阳缓缓爬上来,橙红色的光照出她一脸的泪痕。 “阳凤,该起来了。”娉婷掀开门帘,看见阳凤的背影,愣了一愣,转头瞧瞧空空的床:“则尹呢?”她的声音骤然低下来。 “他走了。” “走了?”娉婷走近,阳凤的表情证明了她的猜测。“天啊…”娉婷倒吸一口凉气:“妳怎么不拦着他?妳不是要他发誓陪着妳隐居吗?妳不是不要他再管这些事吗?” 阳凤侧过脸来看她,失魂落魄似的,仔细盯着娉婷瞧了一会,似乎清醒了点,反而淡淡笑起来:“我从前不喜欢他打仗杀人,是因为那都是别人的心思,为了权势,为了保住王位,北漠王只当他是个杀人的工具,会拿剑的泥偶。可现在,让他拿起剑的,是他自己。”清晨的微风拂过阳凤的脸,吹动她额前温柔的刘海。 “这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没人逼、没人求,他心甘情愿的。我不能栏着他。” 她说得含糊,娉婷却明白了,叹道:“那妳和庆儿怎么办?” “我和庆儿会好好活着,像他父亲一样,照自己想的样子活着。”阳凤朝娉婷露齿一笑,剎那间美得惊心动魄。 外面传来笑闹声,两个小的一起醒了,奶娘赶了来,一手抱起一个,去喂稀粥。 娉婷陪了阳凤半日,站起来默默出了房门。太阳底下,长笑和则庆欢快地在稻草堆下钻来钻去,咯咯笑个不停。 “爹…爹……”到了晚上,则庆仰头到处找熟悉的身影。 阳凤一把楼了他,轻声道:“庆儿啊,爹要去做一件他很想做的事。你会好一阵子见不到爹呢。” 则庆老成的点点头,其实什么都不明白,不到一会,又开始翻箱倒柜,想把藏起来的爹爹找出来。长笑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也一块帮忙。 严苛的军令一道又一道地下来。家里的米缸渐渐见底,再过十来天,恐怕连孩子们也吃不上稀粥了。 魏霆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知道则尹走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如此过了几天,云常大军的举动忽然异常起来,上头的命令连续来了几道,说要缉拿北漠残兵,抓到一个就有不少赏金,同样,胆敢窝藏的会被诛连。 官兵匆匆来,匆匆去,每来一次,村中都鸡飞狗走,人人惶恐不安。 阳凤和娉婷,都为则尹担心起来。 孤芳不自赏6 第五章 占领了东林都城后,何侠一面派兵追捕东林残余的王族和将领,另一方面,下达了焚烧东林王宫的命令。 在云常兵的火把挥舞下,东林的都城被浓烟笼罩,火焰闪耀在王宫坐落处,烧红了半边天空。 “王宫…王宫啊!”留在都城中的东林百姓仰头,在熊熊火光和利刀下,泪流满面。 何侠这一道凶残的命令并非只为泄愤。庞大的军队耗费巨大,要控制任何国家从未拥有过的广阔疆土,必须连战速决。 毁灭一个国家,必须先毁灭国民的信心和希望。 当矗立百年的辉煌王宫被云常兵一把火烧成一片平地时,对东林尚存侥幸的子民的信心开始被瓦解。 承认了百年的王族的象征在火中消逝,这对所有东林子民来说,都不啻于一记重拳打在已经不堪重负的心脏。 曾经给予他们强大安全感的镇北王不知所踪,他们的希望,又能寄托在谁身上? 这个不幸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通东林的每一个角落,使陷于困境的东林人更为绝望。 “大王,我该怎么办?”听罢远方传来的消息,东林王后遗退禀报的士兵,颓然坐下。 国土已经失了大半,百姓流离失所,王宫化为灰烬。 曾经显赫一时的东林,怎会到了这种境地? 大将臣牟战死沙场,漠然和罗尚拚死护着她离开都城,身后杀声震天,士兵们的热血飞溅在她的华服上。 她在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为何镇北王这样的名将会被天下人视为千金不易的珍宝,为何当东林将士提起镇北王时,脸上会流露那种得意而自豪的表情。 她不再是安居深宫的贵妇,如今,她只能穿着粗糙的衣服,洗尽铅华,被所剩不多的东林将士们保护着,藏在偏僻的荒地或森林里,躲避云常军的追捕。 在沉沉的黑暗和对未来的不安中,王后每每回忆起从前。 那时候东林多强大,有四国中最善战的军队,有大王,有镇北王。 一切的不幸,究竟从哪里开始? “白娉婷…”王后口里,低沉缓慢地吐出那个令任何人也无法释怀的名字。 白娉婷在北漠的出手,使何侠有机可趁。 那天下闻名的小敬安王,云常后来的驸马,当他与北漠王合谋毒杀她两个幼小的儿子时,已为东林今日的不幸埋下了伏笔。 王子的死使楚北捷和白娉婷互疑,又使他们彼此爱得更深。 当他们爱得更深时,云常北漠的大军来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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