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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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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轻吟,从颤动弦丝处舞动看不见的翅膀,摆开妙曼身姿,凌空舒展。 “故乱世,方现英雄,故英雄,方有佳人。奈何纷乱,奈何纷乱……” 她倾心吟唱,拨动琴弦。 莫论英雄,莫论佳人。 这一对,不过是痴心人,遇上了痴心结。她知道的。 “故嗜兵,方成盛名;故盛名,方不厌诈,兵不厌诈,兵不厌诈……” 她在唱,她的手又细又白,却稳如泰山。 勾着弦,宛如回到云雾中险恶万分的云崖索道,她躺在楚北捷怀中,说着永不相负,脚下却是万丈深渊。 兵不厌诈,情呢? 阳凤身在千里之外,来了三封信,字字带泪,一封比一封焦虑。 娉婷忍住心肠,将千里而来的纸信,一一撕成碎片,化成漫天纸蝶飞散。 尽释前因。 怎么解释?如何解释? 她不能葬送敬安王府的血脉。 她更不愿相信,楚北捷对她的爱,抵不过一个天衣无缝的骗局。 若真有情意,怎会经不住一个诈字? 若深爱了,便应该信到底,爱到底,千回百转,不改心意。 “故飞燕,方惹多情;故多情,方害相思;一望成欢,一望成欢……” 婉转低述,申明冤屈,是最聪明的做法。 以心试心,妄求恩爱可以化解怨恨,是最糊涂的做法。 娉婷抚琴,轻笑。 女人求爱,无所不用其极。 她已聪明了一世,糊涂一次又何妨。 最后一声尾音划过上空,盘旋在梁上依依不舍越颤越弱。娉婷抬头,看见红蔷一脸如痴如醉,已有两滴珠泪坠在睫毛上。“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娉婷忍不住笑出来。 红蔷举手拭泪,不满道:“都是姑娘不好,弹得这么凄凉的曲子,倒来怪我。” 娉婷皱起小鼻尖,露出几分小女儿表情,啧啧道:“好好的曲子,听在你耳里,怎么就变得凄凉了?” 搁了手,刚要叫红蔷将琴收起,漠然进了屋,道:“王爷说姑娘弹琴后,请将琴还回来,日后要弹时再借过来。” 娉婷灵眸转动,欲言又止,缓缓点头道:“也好。”叫漠然收了琴,踱到茶几边,将上面的茶碗端起来送到嘴边。 红蔷忙道:“那茶冰冷的,姑娘别喝,我去沏热的来。”上前举手要接。 娉婷却不理会,答道:“我刚刚弹完琴,浑身燥热,冷茶正好。”不等红蔷来到身前,将茶碗揭开,竟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冷茶。漠然刚把琴抱起来,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时值寒冬,那茶冷得像冰水一样,娉婷自从敬安王府之乱后,连番波折,身体已经大弱,猛然灌了一口冰冻的茶下喉咙,觉得彷佛整个胸膛都僵硬了似的,片刻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红蔷见她脸色有异,急道:“看,这可冻着了。” 慌忙要寻热水,被娉婷一把拉住,轻声道:“没事,呛了一点而已。”抬头看见漠然还抱着琴站在那里,问:“怎么还站着?快回去吧。晚了,王爷又要发火了。” 漠然应了一声,抱着琴跨出屋门,却不朝书房走,在走廊尽头向左转了两转,刚好是娉婷房间的墙后,楚北捷裹着细貂毛披风,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 “王爷,琴拿回来了。” 楚北捷扫了那琴一眼,皱眉问:“她怎样?” “脸色有点苍白。” “胡闹!”楚北捷脸色更沉:“要解闷,弹点怡情小曲也罢,怎么偏挑这些耗损心神的金石之曲。”话没有说完,重重哼了一声。 漠然这才知道,那句“胡闹”不是说自己,原来是说娉婷,暗中松了一口气,又听见楚北捷吩咐:“找个大夫来,给她把脉。” “是。”漠然低头遵命。 楚北捷心情看来很不好,锁起眉心:“那么一大杯冰凉的茶水灌下去,谁受得了?你去告诉红蔷,要她小心伺候,不可再犯。”漠然答应了,抬头偷看楚北捷脸色,仍是乌黑一团。只要遇上白娉婷,王爷的脾气便阴暗不定,很难捉摸。 如天籁般的琴声只响起了一阵,便不再听到。 楚北捷下午依然回书房去。他其实并不总在书房,反而常常在娉婷的屋后闲逛。处理公务只是虚言,他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公务?隐居的小院用的木料都比王宫里的薄,盖不住声音,娉婷若是唱歌,即使只是轻唱,歌声也能从屋内飘到墙外,让楚北捷听得如痴如醉。 虽如痴如醉,但绝不真的痴醉。 如果真的痴了,醉了,他该毫不犹豫绕过那道墙,跨进娉婷的屋子,把唱歌的人紧紧搂在怀里,轻怜蜜爱。 他没有。 只是站在墙后,听她似无忧无虑的歌声,听她与红蔷说话,与风说话,与草说话,与未绽的花儿说话。 八个月,他生命中最痛苦、最长的八个月。 许久以前,他曾许诺,要在春暖花开时,为她折花入鬓。 春,何时来临? 是夜楚北捷仍然入了娉婷的房。 仍是豪取强夺的占有,仍是无动于衷的冷漠。 “王爷,”娉婷在黑暗中看窗外天色,没有一颗星的夜晚,冷而寂寞,她低声问:“明天,大概会下雪吧?” 楚北捷搂着她,似已睡去。 她知道,他没有睡。 他知道,她知道他没有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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