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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我被他按在胯中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过来清华池那些女子是怎么死的。我奋力挣扎,他却牢牢钳住我的双肩。瞬间我胸膛里烧起一团火焰,我抬头道:“陛下,请放开我,我自己来。”

  西日昌的指甲掐入我肌肤,“很好。”

  我知道他在羞辱我,在报复我,可是他不知道,我本来就有卑微、丑陋的一面。在他面前,我早已没羞没耻。千百个白日黑夜,我在他身边逐渐由少女变为妇人,数不胜数的亲密接触,只担心过他厌倦,只唯恐他怀抱别的女人。

  他误解了我,但我并不埋怨他。尽管他曾强迫我、引诱我、欺骗我,但最终还是我自己迷恋上他,清醒之极地堕落欲望的深渊。虽然他说的话未必作数,但我的都作数,他是我今生第一个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

  我跪在他的身下,取悦他的狰狞。女人的柔软包容不住男人的心肠,很快他双手按住我的后脑勺,狠绝地一推到底。那难受的一刻我却想笑,这才是我们彼此的真实。要,就是狠狠地要,要到底,要个干干净净,而给,就是全盘付出,不留一丝余地,任何余地都是致命的硬伤。

  天已经黑了,我仿佛进入了一条幽暗的街道,又仿佛踏上了一片满溢情欲的丛林,无数只春情勃发的野兽糜集,它们眨着一双双绿莹莹的眸子。我穿行其中,很快被抓得体无完肤,颈上、肩膀、胸膛、腰际、腿脚跟着出现一块块淤青红紫,血留在体内,痛散播于空气中。

  西日昌将我翻来覆去地折腾,我无声地承受着。他又咬了我,在我肩头留下一个又一个血坑。他加诸我身的痛,暴露了他的真实感受。他并非无情,而是不愿付出情感,更不愿被人轻易看到内心。他撕咬着我的身体,试图要撕开与我的联系,咬断我们之间的情意。我咬紧牙关,要承受他的情感承受他的一切,本来就极其艰难。那些过往的甜蜜都是虚幻的美好假象,那些温情脉脉都是别人的爱恋,最初我们的开始就夹杂着血腥残暴,再如何美化丑陋龌龊,始终都是丑陋龌龊,他肮脏我也不干净。但是,我真的好痛,痛到连幻想一下,麻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他不准我碰他,我就没有任何物件可抱。

  这个夜晚,我们谁都没有吃晚饭。这个夜晚过后,我在浔阳就再寻不到一件衣裳可穿。我只能呆在床上,缩在被子里。西日昌下令,我的房间周围不准任何人出现,他离开的时候,会在我身上下七重禁忌。我身上的咬伤、淤青、掐痕,旧的未好又添新伤。其实即便他不下禁忌,不拿走所有衣物,我也不会逃离他。天大地大,早无我立足之地。

  慕西雁悄然出现过一次,问我是否跟他走。我心知他若一走,盛京宫廷的慕西一族就难保全,而我还能忍受,无非是永被禁锢。倘我一走了之,我不知他会迁怒多少人,更不能设想他如何度日。

  慕西雁叹道:“大人最好告诉陛下你有了身孕。”

  我没有应声。如果我告诉西日昌的话,他也许不会再折磨我,但肯定会将我关到盛京的地宫里,那以后我就再无可能见到地面上的日光。当日他的呓语犹在耳畔:“等天下安定了,我要把你关起来……就锁在地宫里,谁都不让看……”

  我每日蜷在床上,看的都是窗外的日光。温暖光亮的日光,是我这样罪孽的人最珍贵的向往。能活在阳光底下,谁愿意囚禁幽暗之中?

  我能见的日光将一日少于一日。这是我应有的惩罚,我不逃避,只想多看几日春日灿烂。往后我将活在地下,伴随我的魔王,直到,死去。

  二、日暖烟薄

  战争还在继续,西秦方面十分激烈,浔阳沉寂了十几日后重燃战火。困室中的我听到了攘臂蹈厉的鼓曲,恢弘雄壮,充满铺天盖地的豪情。鼓点一起,我便从床上跳下,赤脚站到了窗口。

  这如何可能?叶叠不在,我被囚禁,世上怎么会有第三位音武者?而且这鼓音远比我的琵琶乐音宏伟,声势惊天动地,远在治所一隅的我都能听到。

  我揪着心细听,逐渐从鼓曲的声响和节拍中分辨出,它并非音武,而是敲奏者本身带出的强势,如同当日七重溪上侯熙元的琴曲。鼓声响遏行云,充满着登高一呼就能一唱百和的力量。敲击手法虽然生疏,却是一板一音,清清楚楚地显露王者之气,号动王者之师。

  我怀抱自己的双臂,我会的,我能的,他也都会都能做到。一个分明不通音律的人,却能依谱打击出惊世鼓乐,这如何不叫我惊叹?

  这一段,陈留王徐罡风战死,杲南越退兵,同时也意味着南防线牢不可破,短时期内,浔阳将无战事。

  西日昌命人搬来了几十坛酒,送入我房中。我一动不动猫在床上看军士们走来走去,布上酒菜,旺了炭火。他们走后,西日昌很晚才来,他脱下了铠甲,带着一身酒气,坐在桌前对我道:“过来吧!”

  我遵言向他走去,听他道:“不用再畏畏缩缩,朕已经想通了,犯得着生一个音痴子的气吗?来,到朕怀里。”

  我疑惑地走到他双臂中,端详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嘿嘿……”他一手握着我伤痕累累的手臂,“疼吗?其实朕也疼,朕最喜欢的女人,背叛了朕。背叛也好,现在无所谓了,朕宽恕你。世间之事岂有十全十美尽如人意?这几日你做得很好,很听话。来,我们一起吃酒,怎么不坐啊?”

  他拉我坐他膝上,端了酒碗灌我,嘴上说着语无伦次的话,但我知道他压根儿没醉。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入胸腔,冰凉的酒水沿着颈脖淌下身躯,我呛了,他嬉笑着又倒满酒碗。

  转眼间,一坛酒倾空,我只吃了几口菜,而身上已经全湿了。酒水从我赤裸的肌肤上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裤。他拉开衣襟,露出一大片泛着粉红的胸脯,贴着我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损愁眉与细腰,呵……”他毫不掩饰的痴笑放荡地激荡在我的脸,我的唇,我的颈项,我的胸脯,我全部的肌肤表层,然后猛地侵入我的心扉。他捏着我的腰肢,逐一揉过我体表上的瘀伤,酸麻惊痛一阵阵蹿上我脑门,我不禁伏在他肩上,细细粗粗地喘息。

  “吃酒啊,别在朕耳边吹气!”他又端酒灌我,没扳开我的身子,直接从我额头倒了下去,跟着他大笑起来。来自他坚实而柔美的躯体与酒气混合的诱惑,使英俊的面容散出野性、袒露的美。笑声变得挑逗,缠绵,散发出浓郁的情欲味儿,如果那双丹凤没有透出寒意的话,他几近在勾引我。

  我心底无声哀叹,偏转身子,自己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旁的不去想了,有酒且醉,销魂无怨。我可以用不算强大却有力的双手怀抱他,可以用柔弱的胸膛抚慰他,可以用我的余生融入他漆黑却闪着微弱星芒的天地,而且我还有了他的孩子。

  他的手,修长优美的手端着酒碗向我唇边递来,我并不想吃碗中的酒,我只想亲吻他的手。往日我曾领受过这只手多么温存多情的抚摩,它是如此有力,充满魅力。我的耳畔乐音悠然而起,我不得不集中精神,抗拒手的魔力,不让它轻易吸走我的唇。酒又倾洒了下来,半入迷唇,半落身躯。手搁下了酒碗,黏到了我的身体上。我们如此贴近,却有一份生疏油然而生。我再也忍不住,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从指尖开始亲吻。

  我将他的指头含入,又沿着指节吻上手背,西日昌呆了片刻,就开始动作起来。他抽出了手,将我抱坐到他身上,握住我的腰上下揉动。我的胸膛不停地磨过他的胸膛,火一般的情花一朵朵盛开在肌肤表层。它们释放出妖丽的艳红,一片片燃烧起来,火焰不休止的颤动伴随火花爆裂的脆响。

  我的孩子,我实在没有做母亲应有的觉悟,我对不起你,因为我实在留恋地上的日光,贪恋每一刻和你父亲在一起的时光。能多一日就拖一日,能多片刻就停片刻。如果我此刻就说出你的存在,你那狠心的父亲必然会送走我,将我打入只能以夜明珠照明的地宫,而以他的敏感和偏执,只会认为我拿你做挟,拿你做免罪牌。

  时日已经不多了,我的孩子,我再也拖不下去。我道身体我的全部血肉都快承受不住,你再忍几日,等到你父亲的气全消了,他就不会再那么狠。他也在一直期待你的降生,你将会比你母亲更强,你会有两个聪明的大哥哥,一个淘气的小哥哥。当你出生后,乱世或许就终结了,战争应该结束了,你再忍耐一下,就会从黑暗中迎来曙光。

  我瘫在西日昌身上,口中喃喃的都是对不起。西日昌停止了动作,握住我的双肩,后拉后仔细地审视我。

  我抽搐着,泪光恍惚中,他亲吻了我的眼。他的舌尖软绵绵滑腻腻,仿佛夜景轻柔的触角,而后他又开始了动作,温存细腻,我再次依偎在他怀中,任凭他,跟随他晃动摇曳。酒后干渴的喉间仿佛被温热润泽,他吻着我的唇舌,轻吞慢吮,这滋味如此美妙,我就想所有沉醉温柔乡的女人一般,把整个身心全部魂魄都交给了这个拥着我、围着我、捉着我、品尝我的男人。

  寒风似停了,春夜妩媚而至。西日昌无声地搂了我一夜,次日他亲自为我穿戴整齐,抱我上了回盛京的马车。在车里,他让我卧在他膝上,不时抚着我的后背。春风传送一阵阵青草味儿,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昨日,一切又与昨日不同。我再没有挣扎,没有不甘,只有顺从,还有点疲累。

  快到晌午的时候,他忽然冷不丁地问了句:“可以为我做一切?”

  我默默点头。

  他沉默了片刻,道:“提着叶叠的头来见我。”

  我倒吸一声。

  “做不到吧?”他淡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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