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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四、南屏之巅

  曾在南屏山居住两年多的我,找了处最近的隐蔽林间,调息固气。林季真的那一抓,不禁在我面上留下痕迹,还伤及面骨。丑妇的面具当场被他抓破,不能再用,被我收回怀中。暂失了再战的气力,又失了身份的掩饰,我只得选择躲藏。

  我与林季真的一战,惊动了南屏山上的高手,不过须臾,就有几人从我身旁擦过,前往缓坡。我不敢用感知窥听,只隐约闻到几声震怒。

  “都是一剑致命?”

  “这里还有一个……”

  那几个人的声音我不熟,最后听他们说,要去禀告掌门。我心里念叨,去吧去吧,赶快离开这里。

  仿佛跟我心念作对,罗玄门的唐长老来了,两批人撞上就起了争执,虽然没动武,但言辞都不好听。唐长老不知林季真死因,嵩山派只见死了一队门人。死无对证,两批人争论半日全是胡扯,最后愤愤各自东西,平白耽搁了我调息。

  他们走后,我仔细揣摩前因后果,隐隐觉得南屏约斗不止两方势力,若是两方势力,情形没有这么浑浊。顺着这个念头哦,我猛然惊出一身冷汗。我之间林季真在杀难越武者,若他调转刀口,罗玄门的人该如何防备?我同罗玄门的人虽交往不深,但有几位长老却令我尊重,何况这一阵子我也早把自己当做是罗玄门的人了。

  夜幕初降的时候,我撕下一截灰裙,蒙面而出。爬上一处悬崖,我极目眺望击出上山的峰面,黑黝黝的山色难以分辨人影。再望远,山脚下灯火辉煌,还能见着上官飞鸿的一角军旗。

  收回目光,我继续攀爬,不到忘忧峰,我无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面上隐痛,我的状态已恢复至鼎盛,这还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大战不伤,连我自己都想不到。

  凶险是不言而喻,我取胜的行径简直算诈胜。凭借天下绝学,还设计林季真,不是诈是什么?但为了活下来,我毫不在乎诈胜,光明正大只能对君子。

  忘忧峰下,我仰望峰上,一轮弦月掩在云后,一层银光弥漫山色,树影婆娑。正在我犹疑如何悄然上峰,一道白影如箭,从忘忧峰另一面射上山顶,在夜空中留下淡淡残影。我当下决定,不再攀爬山壁,施展身法蹿入山道,借由树影山石的遮蔽,快速上峰。

  在峰前百步,我弹身跃上一株树,蹲在枝头,小心聆听前方动静。有人在低语交谈,离得太远听不清楚,但人我见着了。

  粉面哥儿的面具不在西日昌面上,谁待着暂时还分辨不出。粉面哥儿与答喜一左一右伫立在西日昌身后,而西日昌坐于青石上,怀中所报,赫然是“永日无言”。

  一青裳道士和刚才的白裳剑侠,正与西日昌言语。看无人神态举止,若不知情,还真以为是场文人赏月。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看,西日昌始终神色单薄,好像真是位世外高士似的。青裳和白裳不敢怠慢,一直正色而言,而西日昌大约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浑不上心。回答二人言语的是粉面哥儿,光看面具不可得知此人真正的神情。

  忽然我感知身后又有人来了,气劲极其恢宏,一时间月色更暗,忘忧峰上刮起了一阵嗖嗖阴风。这气劲我很熟悉,葛仲逊!果然与我所料不差,西秦如何会错过这一趟浑水?我甚至大胆猜测,林季真极可能是西秦派来的奸细,长期潜伏于罗玄门。

  我按捺住冲动,继续屏息静气观看。青裳白衣向西秦国师行了江湖理解,西日昌依然不为所动,他不动,他身后的二人也没有动作。

  不知葛仲逊说了什么,青裳白衣神色一变,肃然起敬地对西日昌各自说了句话。西日昌这才有了反应,却是抱琴对葛仲逊言,后者的眼光便镇定在“永日无言”上。

  我实在很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便无声下树,悄悄又近数丈。但闻葛仲逊道:“陛下得了‘中正九天’,还不满足吗?”

  西日昌反问:“国师对天一诀死心了吗?”

  另二人狐疑地望着葛仲逊与西日昌。

  西日昌没有给葛仲逊反驳的机会,他接着道:“国师想必知晓,得天一诀便能得整个天下,‘中正九天’又算什么?朕把它葬在了大杲皇宫的阆风湖。”我闻言大惊,与我命运休戚相关的天一诀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西日昌以平缓悠长的声调惊住了场中所有人,“诸位想必都知道,朕曾有位宠妃,出自西秦西疆,乃黎族族长之女,但诸位恐怕不知的是,黎姝幼年曾亲眼目睹了一起惨绝人寰的血案。西秦黎族一日之间满门被杀,只因贼人误会黎姝的兄长黎荣怀有天一诀。黎姝侥幸大难不死,被罗玄门人救下,拜师习武,可她生平志向唯有手刃仇敌报家族血仇。为此,她抛弃贵妃的尊荣,舍弃世间荣华富贵,重返西秦,即便艺不如人,她也在唐洲城下拼死一战。什么样的仇人,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一位少女离开恩爱她的夫君,能让一位少女宁愿战死也不远苟活?”

  虽然西日昌说的是假话,但也有真话在内,这真真假假的话句句牵动我心。他说的没错,如果此刻让我选择,葛仲逊的性命和我的所有,我宁可同归于尽,也不做他选。

  葛仲逊叹了声,西日昌仍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换了哀声继续道:“朕每每思及爱妃的音容笑貌,就情难堪。作为一国之帝,朕不能因她的私仇引发两国战事,所以朕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她,最终使她走上了不归路……可是,唐洲三城朕要了何用呢?她都不再了葛国师,你见过她不止一次,你知道的,她很美,很不同寻常的美,凄美。”

  葛仲逊终于道出一声是。

  跟着,西日昌的言辞尖刻起来,“朕不知道天一诀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相信得了它就能得到天下!黎安初得了天一诀,结果死了,黎容不止得没得到,也似了,而在此之前,得到它的人不计其数,这些人中有王者吗?连枭雄都没有!休说天下,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可见天一诀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真正仁善贤明的君王,靠的不是武力,而是百姓。只有让自己的百姓衣食无缺,富足安定,这才是明君!葛国师,如果你替西秦王而来,那请你回去转告他,唐洲三城朕不要了,还给他便是!朕再次辜负了黎姝,而你们也该反省了!西疆的边民,难道不是西秦的子民吗?”

  我心下恍然,原来西日昌打的是这个主意:向天下武界揭露黎族血案,不明说却已然指出了罪魁祸首,顺便再将自己洗洗白,整一番大道理,论一番假仁假义。

  葛仲逊长叹一声,他也老奸巨猾,开口就道:“黎族那件事,老夫确实有罪。老夫治下发生黎族惨案,仲逊罪无可赦。”

  西日昌轻哼一声,也不捅破。我冷静分析,换了我是他,甚至我以黎姝的身份在场说话,也难指证葛仲逊。一人之口,不足为证。所以西日昌只将话头指了指,挨下就不说了。未到撕破脸面的时候,还要顾忌南越人。

  “但是陛下别的话,老夫不敢认同。大杲民富力强,独霸天下已经多年,陛下又英武强干,陛下若说自己没有野心,那就是戏话了。”

  青裳白衣在西日昌说话的时候一直疑惑,而葛仲逊一开口,他二人就若有所悟地转了目色,看来,祸害的人缘没老贼好。也是,高高在上的帝皇哪有空闲混在武界?

  但是西日昌也很能说,说得很漂亮,“世人哪有没有野心的?朕少时做皇子的时候,只希望父皇母后多疼爱自己;做昌王的时候,就想做一个好王爷,辅助皇兄,治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管好自己的事儿;然后朕最后继承了皇统,成为了已过君王,作为君王,哪个没有野心?不过量力而行,顺势应变。本来他国的闲事与朕无关,但欺到朕的头上,难道朕还要忍气吞声吗?杀了朕的妃子,挑衅朕执掌的罗玄门,到头来,反倒论朕的不是,这就是戏话!”

  葛仲逊皱眉,一旁白衣剑侠朗声道:“我嵩山派素来与贵门无冤无仇,只因笛仙叶叠走失于大杲境内,奔向借着切磋武艺的机会,托贵门寻找叶叠。而今,笛仙已回南越,我俞子山不明,所以来问个明白。”

  西日昌只一句答复了:“朕不扣下叶叠,这人早就死了,缘故你去询西秦侯小公子。”

  我再次唏嘘,祸害就是有本事指鹿为马,点黑道白。虽然言语还有破绽可循,但细小的问题,以俞子山等人的身份,也不会揪着不放,而他们也心知肚明,若非西日昌顶着罗玄门主之命,他二人也没有资格与他言论。老贼虽有点资格,却属于横插一脚,来多事的。最重要的是,叶少游已经回了南越,这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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