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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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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动了杀机,趁着堂下无人,二女私会早支开了宫人,我悄然出现在翟嫔身后,翟嫔没有看见我也没有看见钱后骤然惊恐的表情,仍旧悠悠道:“女子的容貌比贞节更重要……” 一双利手撕开了翟嫔娇好的面目,她惨叫一声疼晕过去。她要毁容我便给她! 钱后白着脸勉力站在我面前。“你杀吧!”她竭力挺直身板。 我听见远处奔来的脚步声,侍卫们正赶来。 “你这女魔头!来呀!杀了本宫啊!”她提高声音。 我盯着她道:“我也曾饱尝过家人一夜被屠,世间只剩我自己一人的滋味。” 她瞪着我。 “仇恨叫我拼命活了下去。但你,似乎该恨的人不是我!”说完,我飞身而走。 钱后默了片刻,在我身后尖厉地喊道:“不!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夺走了我的所有……” 我带着“妃子血”,奔的方向不是宫外,而是未央阁。听过了两个女人的阴毒谈话,我萌生了一个疯狂念头。皇权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豪赌,命运何尝不是一场摄魂勾魄的豪赌?只有平庸怯弱的人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伐,并非他们赌不起输不起,而是他们缺乏勇气。 自天一诀落入我的手中,我就被剥夺了当一个普通人的资格,而从我落入西日昌手中,我就再无法以正常的脚步迈进。 我甩开宫廷里的侍卫、宫人,登上了夜色初降的未央阁。夏夜的风正扬起,送来草木的淡淡气息。 答喜伫立阁下,空荡荡的衣袖,将所有赶来的侍卫挡下。 我飞身跃至未央阁亭顶,抱起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这是琵琶名曲《琵琶行》的开场。“妃子血”的郁郁音色,仿似倾尽平生不得志。 我本是西秦黎族的贵族少女,衣食无缺年少聪颖,父爱母慈生活安逸,却因一本武学秘籍成为孤女,先沦落为乞后堕入风尘。 轻拢慢捻抹复挑,弦弦隐叹催断肠。春花去了夏艳浓,草木无心不求折。 我本与大杲毫无干系,被西日昌强行劫掠,强颜欢笑又或抵死顽争,却从来没对上他半点上风。 阁下风吟花间语,幽咽泉流冰下难。盛京西望无来路,临川东流闻恸声。 未央阁周围气劲突变,我知是他来了。按弦切音,声停弦颤韵不绝。我默默地望了他一眼,双手于琵琶前结印,他面露惊色,大喊一声:“停手!”随后他加速身法,径自而冲。 缓慢的手印,凝集骇人的气劲,这是我首次展示我真正的武器。不错,琵琶才是我六年间唯一专练的武器。 我别转脸,一手滚弹,铮铮密集如银瓶破,又似刀剑鸣,轰然震响皇城。我素来引以为傲的坚利指甲于这一刻断裂,十指逐一破血。 无翻江倒海之力,无脱胎换骨之神,有的只是说不尽道不完弹不休的伤悲。骗我,伤我,辱我,折我,宠我,忍我,怜我,护我,为的究竟是什么?费尽无数心计,使尽种种手段,我知他心中确实有我,只是不知是我还是我的天一诀。 指指泣音,妃子血滴,积恨幽生。伤者以心为上,无形胜残身。 西日昌已到我身前,在充满气劲的音曲中,他的长发已乱,衣袍鼓起,帝王因我动容。 “一生万象,品物流行。其始无首,其卒无尾;一隐一现,一仆一起;所常无穷,而一不可待。” 这是我对天一诀的领悟,没有比乐声更贴近它的描述。我不知道在旁人眼中,在我那位黎族武圣眼中,天一诀是什么,但当日我读它的第一感受便是无声磅礴的天地之音。 与其说我的手印缔结了气劲、气场,倒不如说我利用了风和自然的力量,糅合气劲制造释放出音波。 音能短长,能柔能刚,变化不拘形式。它能填满山谷,也能使人静守心神。它可悠扬悦耳,也可高亢明亮。它无法目视,倾听之上又有几人能神会?动无方,形空虚,行流散涉。 八岁多的我被天一诀吸引,沉醉其中悄然忘饥,也忘了时间,当我赶回家,一切已无法挽回。若我迟一日翻开它,我的感受必不会是乐音,我会同世上大部分武者一样,想到刀剑,想到登峰造极的无敌心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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