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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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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雍还不发话,香兰已忍受不住,指着我骂开,“你个不长眼的狐媚蹄子,故意摔了琵琶引诱李将军,居心何在?” 我适时抬起哭肿的眼,幽幽道:“无他,情之所钟,分寸全失。”这是我送香兰的,也是送我自己的。我确实摔琵琶得机接近李雍,而香兰却真的分寸大失。 李雍果然鄙夷地扫了香兰一眼,一把抬起我的手臂,拉住就往外走。 “将军!”香兰哭腔而呼,却唤不回李雍的情怀。而自那一夜之后,李雍再未指要她,命运的轮盘也从那一刻开始悄然而动。起初我以为只有我自己,后来才发现不止我,许多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你真的认识本将?”倾城苑的包厢内,李雍问我。 我整理了下思绪,开始叙述五年前那段他早已遗忘的往事。那时的我身无分文,一袭褴褛独自来到京都,而那时的李雍刚刚征战荣归,一身甲胄威风神武。在京都城门前,我被浩荡的军旅挤倒,是李雍向我伸出了手,并且给了小乞丐的我一枚银元。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收到施恩和救济,而李雍的大手异常温暖。记忆如当年裹挟沙场血尘的风,沉重地掩盖了我的过去,将我新生凝于那一刻李雍给我的银元上。 “我知道将军早已忘了,但姝黎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只是微小的恩惠,你不必放在心头。” 我笑了笑,低声道:“我出生富庶,家门惨遭不幸后,亲戚们非但不援手还落井下石。一枚银元,对幼年的我来说,连买个趁手的玩意儿都不够,但家变之后,您给的这一枚银元就是我此生最温暖的慰藉。”我掏出挂在颈上的香囊,取出囊内那枚银元。 “正是它,让我觉得,我必须活着,活下去……”而不是单单为了复仇。 李雍凝视着我,缓缓而问:“你多大了?” “十四岁。” 李雍又开始沉默。我跪坐在他面前,觉得心更空了。五年过去了,我无时不刻在等待自己长大成人,一了断他的恩情,我便可以插翅而飞,离开我再不愿停留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李雍与我的恩,不重也不轻。说不重那是因为我最危难的时候,别说李雍,连个鬼影都没有;说不轻,因为他令我满怀仇恨厌世的心释放了一个缺口。李雍与我,是特别的。所以五年里在我默默关注的目光中,他同所有欢场作乐的男人有一点区别,虽然只是一点。 “来人哪!”李雍忽然起身高呼。 “来了来了!”龟公应声而入。 “告之妈妈,人我要了,明日叫人到我府上送契收金。” 我一呆,李雍的决定出了我的计划。计划到今天结束,意外从结束后开始。我只是想借着李雍的力量,更方便地接近某些人物,但被李雍直接买下,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达成目的。 “将军,奴家卑微,不值将军如此厚爱!” “姝黎,你真吃错药失心疯了?将军高看,多少人求之不得!”龟公借机谄媚地答话。 “跟我走,你不该在此蹉跎芳华!” “将军……”这一刻我有些感动,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李雍的心理。任何一个大丈夫,当得知有女子默默牵挂了自己数年,都会动容。但这种动容只是一时的情怀,同当年赠小乞儿的银元一样。送了就送了,动情只是当时。 我在很多人近乎嫉妒的羡慕眼光中,迈出了倾城苑。后来有一阵,倾城苑经常闹出姬人砸摔乐器的事件,当然她们没有一个同我一样踏上高枝跳出泥沼,因为她们没有一枚银元。 李雍有一妻二妾,出乎所有人意料,我没有成为第三妾。李雍对着李府所有人说:“这是小姐。”他的手指着我,于是,我成了李府的小姐。 我知道没有人看得起我,一个出身勾栏的小姐。我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五年前我来到京都,甚至不惜寄身青楼,是有目的的。在这个目的没有完成之前,我不会离开京都,倾城苑只是一个居所,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比它更适合的地方。一个弱小孤女,青楼是最不堪却又是最适合的住地。当时我决定住五年,住到我十四岁,住得太久,清倌就会被拉出去接客。但我一直没有机会,没有接近西秦上层人物的机会。好在李雍终于来了,虽然有些晚。 我依然每天弹着我的琵琶,切切嘈嘈,嘈嘈切切,弹响的是无边狂寂,我没有知音。李雍行伍出身,喜欢有声有势的曲章。李雍的正妻独孤氏极有涵养,从不嫌琵琶催魂,只道姑娘好兴致;二妾鄙夷琵琶做作,无奈偏房身份只能以眼光忽高飘低来对。至于众侍卫小厮婢女倒明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之妙处,但凡李雍出府,应我以斥责、贬低和羞辱,他们的声响比琵琶更杂,不,那就不是一圈子的。 唯一听出点玄妙的是管家张德仁,老头执府多年,混得油精,一日竟送来一盒指瑁。也就他看出我不用那玩意儿照样奏乐,而那些不安生的贼手总想方设法窃取或弄坏我的指瑁。琵琶弦韧,寻常指甲如何受得住?奈何我天生一副强甲,坚硬如我心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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