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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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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破了,孟扶摇瘫软在地却毫无喜色,挣扎着爬起来,大呼:“战北野——战北野——” 她拼命大叫,声音在空寂的山谷之中回荡,撞上山壁,满山都是“战北野战北野战北野……” 四面无人回答,身侧宗越和云痕静静看着她,空气如此冰凉安静,群山无声,山谷无声,仿佛刚才九幽大阵之中,幽魂逼近情形下当空自刎的惨烈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 孟扶摇怔怔坐在那里,心中空空茫茫,将刚才那一暮反反复复想了很久,半晌却突然跳起来,大骂:“战北野,给我滚出来!你再不出来,这辈子我再不认识你!” 身后突有人哈哈一笑。 随即有个热烈而明朗的声音道,“哎,真是小气。” 孟扶摇头也不回一拳就轰了出去,怒:“你混帐!吓人不带这样的!” 那人伸手接了她这一拳,反掌一握便不肯放松了,孟扶摇一挣没挣动,她精疲力尽之下哪里还有力气和战北野拉拉扯扯,眉毛一竖怒道:“放开!” 握住她手掌的温暖的手顿了顿,有所留恋的轻轻抚了抚掌中纤细的手指,终于放开,孟扶摇回首,怒目而视。 身后,一地雪色之中,黑衣红袍的俊朗男子眉目深黑眼神如铁,鲜明灼亮,他深深看着她,没有退让也没有歉意,道:“扶摇,我只是想……多看看你为我伤心的模样。” 我想看看你为我担心伤心的模样,看见你为我颦眉,为我焦灼,为我眼神里写满关切。 我知道……也许一生里只有这一次了。 所以我明知不该让你焦心,依旧自私的多沉溺了那一刻,想将这一刻你的眼神记取得更加清楚,在日后岁月里历久弥新。 我要用这样的日日重温告诉自己,你心中,永远有我的位置。 孟扶摇沉默着,仰起脸,错开战北野灼热的眼光。 这勇悍而明烈的男子。 这火一般的大瀚皇帝。 自太渊密林中驻马初遇,到如今穹苍四境中再次并肩,这也许已经是一生里最后一次相逢,她知,他也知。 到得此时,什么好笑怒骂故作浑然,都已掩饰不了来自各自眼神中了悟的苍凉。 她勉强笑笑,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这个破法的?竟然做得和真的一样。” “解铃还须系铃人,”战北野笑道,“幽魂之阵,执念不就是报仇么?那么死给他们看,心愿一了怨气一散,阵法不攻自破。当年我师傅闯阵,他一生杀人如麻,给那群幽魂缠得忍无可忍,一怒之下觉得被幽魂缠死实在没面子,便回刀去抹脖子,结果发现一抹脖子,那群混账都退了下去,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么破的。” 孟扶摇忍不住一笑:“哦?雷动大人破过这阵,为什么江湖上没有人听闻?” “他当然不能真抹脖子,急中生智之下将自己带着准备烧烤的一只鸡给杀了,做了个障眼法。”战北野朗朗笑,“这说起来实在不太好听,家师引为平生之耻,所以从未对外说过。” 他说话时一直笑声琅琅,试图用自己的明朗冲破此刻郁郁,冲破素来鲜艳明丽的孟扶摇眉间惨然,然而未卜前路和那滩血迹始终沉沉压在孟扶摇心头,她便是始终努力的明亮一点,那笑意依旧淡若空花。 战北野渐渐也笑不出来了,他无声低叹,转过身去。 孟扶摇目光,缓缓转过身侧宗越和云痕,看见他们,不能说不欣喜,然而那欣喜里,依旧是无奈的。 那两人都默不作声,一个负手而立,一个盘膝而坐,一个背影孑然,一个目光落在远远的虚空,他们的目光都不再落在她身上,却又无所不在将她包围。 天涯海角,只在她身侧。 无论她击水三千扶摇直上,还是横刀千丈地狱沉堕,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那些人世巅峰的男子,不因身份改变不为权欲蒙昧,总在她身侧。 这些……爱她的人们。 一生里不愿牵扯挂碍,却欠了这一身永生也还不了的情债,一笔笔在心,却注定让他们潮打空城。 她的心思早已入骨,写在眼神中动作里,不需言语字字分明。 此刻沉默太令人心生怆然,孟扶摇转回头,默默捧出元宝大人,看了一眼,“啊”一声眼泪便落了下来。 元宝大人僵僵的挺着肚皮,毛色暗淡,全身一点温度都没有,看起来已经一命呜呼了。 孟扶摇直直的瞪着眼睛,盯着元宝大人,眼泪无声无息在眼角凝结成冰。 “耗子……耗子……不要啊……”她捧着元宝大人,喃喃,“不要啊……我不要你们这样牺牲……” 眼泪冰珠般落下来,坠在凝成一团的暗淡的毛上叮然有声。 孟扶摇将元宝大人贴在脸上,哀求:“你起来啊,你起来,你不是很会骂我吗?你不是很喜欢煽我吗?起来,起来啊,以后你想怎么骂我怎么煽我我都由你……” 眼泪噼噼啪啪滴落,落在雪色袍角上,是宗越坐了过来,孟扶摇目光一亮,仿佛遇见莫大希望,一回头揪住他衣襟:“宗越,宗越,你是天下神医,救救元宝,救救元宝——” 宗越的目光,落在她的断指上,又缓缓看了元宝大人一眼,淡淡道:“我不是兽医。” 孟扶摇怔怔看着他,半晌松开手,宗越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你那截手指呢?趁阵法还没发动,我给你想办法接上。” “算了。”孟扶摇抽回手,空空淡淡的道,“断了也便断了,这世上,有多少东西能够断了再续?我为什么要例外?” 她语气淡漠,眼神空无一物,宗越看着那眼神,震了一震,刚要说什么,忽听战北野低叱:“谁!” 与此同时战北野衣袖一拂,雪地上腾开漫漫狂风,夹杂着雪雾铺天盖地而起,直扑向一个方向。 以他的功力,除了长青殿主,便是十强者来也能挡住,然而小小一团黑影一闪,一个东西已经穿越他的掌力缝隙,直扑入孟扶摇这边。 孟扶摇一转头,一眼看清了那东西,“咦”一声,目光一亮道:“黑珍珠!” 黑珍株根本不理她,直扑上元宝大人身,二话不说抱着它就开哭。 “吱吱吱吱吱吱吱……” “吱呀呀吱呀呀……呀呀呀吱吱……” “呀吱吱……呀呀……吱吱……” 孟扶摇一开始还愧疚的听它哭,听着听着眉毛便竖起来,这只是在哭呢还是在号丧呢,听起来就像专职大妈级哭手在哭唱,是不是把元宝从生下来到现在所有生平和哭成歌了? 听那只还在挥泪倾盆,孟扶摇忍无可忍,抬手就是一巴。 “你是来哭的还是来救它的?来哭的可以滚了,来救的就赶紧!” 黑珍珠挨了一巴,才想起自己来是干嘛的,赶紧拖着元宝大人便往旁边雪地里钻。 孟扶摇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伸手想拦,黑珍球呸的给了她憎恶的一口口水,顺爪踩了她一指,它最近又胖了,足足有元宝两倍大,一脚踩下去,孟扶摇手指都给踩得扁扁。 身侧宗越拦住她,道:“这种神兽,既然同脉相生,必然有一套它们自己才知道的救命办法,黑珍珠既然感应了赶过来,你就让它去。” 孟扶摇只好松手,眼见着肥大的黑珍珠拖着瞬间瘦了许多的元宝大人,吭哧哼哧往一个雪洞里钻,看上去就像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娘扛回了瘦小的男人……这联想瞬间让她嘴角抽了抽,心道不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 转念一想,便是那样便又如何?既然天下就这两只长青神兽,本来就命中注定在一起的嘛,只要黑珍珠能救回元宝,她不介意做个媒…… 她心情轻松了几分,听见宗越问她:“这回该把那截手指拿出来了吧?” 孟扶摇掏出手指,宗越看了看,赞道:“竟然知道用冰雪冻住,还好,还来得及。”想了想又为难的道,“出来得急,身边没有曼陀罗花……” 孟扶摇平静的道:“没关系。” 这辈子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没有麻药缝个断指又算什么?便是肉体苦痛万端,又怎能比过戕心之痛?又怎能比过先前在谷中扑倒在那染血雪中一刻,恸至无声? 要不是担心失去一截手指影响以后出手,接不接回,也没那么重要。 她心中最重要的,在前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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