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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〇


  而她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一团青蓝色的火焰。

  孟扶摇怔了怔,脸色大变,回头看战北野,战北野阒然一惊,立即去看自己腰间,那小小锦囊却已不见。

  “你还是来迟一步。”非烟笑得妩媚,“我想要的,早已在手中,刚才不过是为了提炼我的真火而已。”

  “我用最纯料的巫神之火,来伺候你的牙齿。”非烟笑,“这是我为你整整准备十年的圣火,对于拥有强大死灵术的巫师来说,一颗曾经关联于心的牙齿比起血肉指甲和头发都更有效用,真正的杀人利器。”

  她手中的火焰凝而不灭,内芯青蓝,渐渐外圈晕染上一层诡异的红,红外面又是一层黄,黄外面翻出一层紫……层层分明,诡异妖艳。

  战北野怒吼一声,扑过来。

  却已经来不及。

  火焰一弹,瞬间落入牙齿之上,爆出的火花,却是黑色的,粘腻的,像是泥潭里的泥浆沼泽里的腐水,散发出阴沉的死气。

  孟扶摇立即无声无息倒下去。

  像一只木偶,一根断草,一支被瞬间砍断的蜡烛,无声无息的倒下去。

  战北野回身扑过去,抱起孟扶摇,身后响起非烟非男非女的奇异笑声。

  “她还没死……不过,很快就会死得血肉片片掉落,骨节寸寸碎裂,头发迅速苍白……最丑最痛苦的死去,大瀚帝君,你想看着你心爱的女子,由绝世佳人瞬间青丝成雪,在哀号和惨叫声中挣扎三日三夜,像你刚才在水镜中看见的那一幕一般,惨烈至极的死么?”

  战北野霍然回首,盯着她的眼神像一头狼王盯住了自己的仇人,带血的、凶狠的、阴鸷的、杀气腾腾的。

  非烟却对这个寻常人看了脚软的眼神视若无睹,只淡淡的拂袖,擎着那七彩分明的妖火,轻轻道:“想她好点的死——下令撤军,然后,你自尽。”

  她平平静静,甚至有几分体贴的道:“说实话,我觉得后一个要求根本没有提的必要,因为你一定会自尽的。”

  战北野盯着她,血红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他不再看非烟,只转头轻轻抚摸不住抽搐的孟扶摇,修长的手指温柔的从她的发,移到额头,移到鼻,移到唇……”

  他的手指在孟扶摇唇上停了几秒,身子微倾,似乎想那般俯下身,予她最后轻轻一吻。

  非烟冷笑看着,手心中火焰七彩绚烂,映得她本就轮廓较深的眉目,幽深阴诡。

  战北野身子已经倾了下去。

  却突然停住。

  停在孟扶摇颊前,离她红唇一寸之距。

  不过相隔一寸的距离,只要稍稍一俯便可触及梦寐以求的柔软和芳甜。

  “要亲热赶紧。”非烟专心的操控着火焰,“再过一会,她的红唇就会变成黑唇,你会兴致大失的。”

  战北野却已经那样停住,不动,半晌,似乎轻轻叹息一声,随即慢慢移开。

  他移开身体,抱着孟扶摇,仰首,眼神幽深,似乎想要在已经被掀了顶的长空之上,看出某些关于命运和情感的预言来。

  随即他抱着孟扶摇站起身,缓缓拔出了身后的长剑。

  长剑赤红,剑柄镶嵌硕大的鸽血宝石,剑锋凛冽明若秋水。

  “我握剑时,中指指腹按着的是苍龙的血晶石双眼,那是无上尊贵的剑神之目,整个天煞皇族,只有我能按在那个位置,现在我将剑交给你,我允许你,触碰天煞皇族最为神圣的剑神之目,以及……我的一切。”

  我的一切。

  你若空茫。

  交出去的剑,交出去的心,交出去的手,交出去的,这一生的一切。

  是一身泼出去的血,一样的收不回。

  战北野掣剑,横在颈前,一泊秋水华光耀动,映得他眼神黝黑乌亮。

  非烟露出笑意。

  随即她突然皱眉。

  与此同时。

  欲待自刎的长剑突然横拉,“唧”的一声曳出摇光万千,一道惊虹般跨越灰暗浮尘的小屋,瞬间逼向非烟!

  非烟急退。

  身后是墙。

  墙厚突然射入一截剑锋,青光闪烁,剑上犹自滴血。

  非烟刹那间抓过还没反应过来的达娅,往剑上一送!

  “啊——”

  忠心耿耿的侍女什么都没明白便已做了枉死的挡箭牌。

  却有人黑鹰一般平平翻起,在那墙后长剑刚刚伸入的那一刻,一抬手抓住半空中长剑,闪电般一送!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这一刻的速度巅峰!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这样的雷霆一剑之下来得及施展任何动作!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已经突破“破九霄”的孟扶摇和云痕联手下自救!

  刚刚舒一口气的非烟,只看得见七彩妖光那般一闪,像是蜡烛的火在风中一摇,随即被一股深红的雾气所笼罩,那雾气是粘腻的,沉重的,微腥的,刹那间便将七彩之光笼罩,压灭。

  永远的,灭了。

  非烟倒在地下,倒在自己血泊中,一双渐渐蒙上死色的眼,并不看致她于死的孟扶摇,却艰难的转向战北野。

  她死死的盯着他,用刚才战北野盯着她一样的眼神。

  战北野也一样若无其事的负手看着她,眼神讥诮,沉声道:“你以为朕真的想不到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朕真的大意到会将扶摇之物带到你面前?你以为锦囊中的东西没有人看见过没有人知道,朕就会疏忽得以为不会有人打它主意?”

  你以为——经过当初失踪之事,我当真会对扶摇的安危,一而再再而三的粗心疏忽?

  你以为——我会将她的东西随随便便带着?

  在她出事后,我遍读所有巫术传说,既然我知道牙齿是死灵术的重要引子,我又怎么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她的那颗断牙,是在我身上,但是在哪里,你永远猜不着,也不配猜。

  你这样的人,再聪明,能猜得到那颗牙,却不明白真正的爱恋,是怎样的时时在意,步步小心。

  ***

  孟扶摇只平静的站在非烟尸体之前,脸色微微发红。

  死战北野,真会做戏,刚才她装死那一阵,他好像真的就打算吻下去了1

  要不是她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掐他一把,估计又要被偷香。

  只是……那一刻,她在他怀中,“天通”之能流转,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他的沉郁和疼痛,仿佛……仿佛她真的死了一样。

  被那样的心境感染,她竟然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而战北野拔剑“自刎”的那一刻,她竟然也突然觉得,他好像那一刻心中真的转过一些很厉烈的念头。

  这让她不安,所以在云痕出剑后,立即出手。

  总算……把这个蛊惑深沉的女人解决了。

  她一进门,战北野便对她做了暗示,这是两人配合最默契的一次,孟扶摇轻轻的笑起来,想,两个见面就吵架的,难得合作成功,真应该庆贺一下。

  她收剑,道:“我去圣宫看看有什么幺蛾子。”

  战北野立即道:“你眼睛不好用,看什么看,我去。”

  孟扶摇立即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我半瞎:哼,我眼瞎心明!”

  战北野皱眉:“别任性!”

  孟扶摇:“你才任性!”

  战北野:“!!!”

  孟扶摇:“!!!”

  半晌孟扶摇一脚踢飞剩下的半堵墙,怒气冲冲奔了出去。

  她刚才错了!

  她和这石头似地战皇帝,根本没可能默契合作!

  孟扶摇跨进圣宫高塔时,怔了一怔。

  她看见了老熟人。

  帐幕后青袍白带的男子,衣袂飘举,竟然是当初大鲧古墓中密室后惊鸿一瞥的男子。

  他容颜依旧,垂目微笑,眉梢眼角神光流动,那感觉,好像马上就要醒来。

  而金刚,正伏在他胸前,从他面前的盘子里,啄了一点红色的东西,往他嘴里喂。

  如果非烟能在这高塔之上多呆一刻,如果她此刻在这里,她便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巫神将醒。

  他临龟息之前对族中最有灵机的后代留下的召唤是:我身未死,我灵在金。

  当年一场大战,最后一刻他被逼对自己封印,为了预防万一,巫神将一部分灵魂封在了金刚身上。

  继承他一部分灵魂的金刚,从此污言秽语、好战喜斗、成为一只放荡不羁整天做“爷”的不老不死的鹦鹉。

  它真的是非烟的“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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