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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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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后!”孟扶摇命令,“退后三步!转过去!抱头!” 那坨瞪大眼,发觉自己的遭遇好像比刚才那坨也没好到哪里去,然而一看主子奇异的淡红眼神,恍然间明白什么,乖乖退后,转身,抱头。 甲板上扑地号啕的那只立即吱吱大笑,一骨碌爬起来,也不哭了,蹲在原地含着爪子骨碌碌瞅一脸戒备古里古怪的孟扶摇——不对劲,很不对劲! 两坨球铩羽而归,却有人依旧不怕死,一个瘦长的,脸如同被门挤扁的家伙,此刻才吭哧吭哧借着跳板从那只虎牙海寇船上爬过来,看也不看刚刚遭受挫折的两团就撒着手奔过来:“啊啊啊啊主子你在这里发财了啊,你在这里发财怎么不告诉我啊,好歹我还能帮你主账啊,交给那小白脸能放心吗?他会私吞公款贪污账目的……” 孟扶摇抽搐。 今儿这是怎么了? 一只只都自来熟,不管不顾直往人身上扑,是不是虎牙那边对付自己的陷阱?不过刚才那团撒尿的毛球的触感很熟悉,摸过? 那个瘦高个子热泪纵横的扑过来,唔,武功很差,轻功很好。 孟扶摇蹲在船头上,霍然伸掌一推:“停!” 瘦高个子“嚓”一声便停了,果然轻功很好,眼珠一转已经看见扑地号啕和抱头面壁的那两坨,顿时不敢轻举妄动——乖乖,万一这主子真的得了失心疯,一巴掌煽过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孟扶摇却不看他也不看地上那两坨,只“盯”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的男子,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瘦子双手捧心——啊啊还是自己的主子啊,全天下除了她谁还能一贯说话这么简练嚣张啊。 “你……不记得了?”那男子开口,声音清冷之中有几分暗哑,那暗哑不像先天的,倒像过分激动导致,“扶摇,你……怎么回事?” “熟人?”孟扶摇恍然,高高兴兴爬下来,大步生风的过去,伸手就去握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和区区何时相识有何交往如果不介意的话报下生辰八字三围尺寸?啊请不要介意区区啰嗦,这样比较有助于区区对您达成全面的直观的纵横过去和现在未来的深刻了解。” 她自来熟的去握手,那男芋怔怔的,被她握住似乎颤了颤,孟扶摇只觉得那手掌微凉手指微抖,斜眼一瞄对方脸上神情似乎有点点不自在?啊,这是个很熟的,知道自己是女的。 她立即放手,又去亲切的抓起地上那两坨,解除戒严令,“啊,地上那两坨,抱歉认错动物了啊,爪子放下来吧,啊,那样举着很累的。” 那两坨被她一手抓一个,立即抱住她再次号啕,一边号啕一边互相拼命用腿蹬对方——你丫的给我滚开点,腻那么紧,恶心! 孟扶摇觉得这两只忒不安分,在她孟海寇手中怎么可以有不受控制的东西?两手抓着那两坨,嘿嘿一笑,嘭的一撞。 偃旗息鼓,齐齐撞晕,满天飞出金色的星星。 那男子惊讶得“啊”了一声,道:“扶摇,你怎么……这是元宝啊,这是九尾啊。” “元宝?”孟扶摇仰首向天,半天眼睛大亮,大喜:“耗子!” 一偏头,兴奋的抓住男子双肩,“长孙无极!” “我……”男子僵住。 “前天我有想起这个。”孟扶摇从怀里取出一块烂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刻着几个词组,其中就有“长孙无极的耗子,元宝”字样。 “耗子=元宝,元宝=长孙无极的耗子,按照鲁迅的三段式推论,耗子,长孙无极。”孟扶摇欢喜,“你一定就是长孙无极了。”她十分得意,“我终于主动的想起一件事了!” 叽叽呱呱说了半天,发觉对方似乎有点失落有点尴尬,诧然问:“认错了?” 感觉到对方目光深深落在她脸上,半晌轻轻道:“我是云痕。” “云痕……”孟扶摇在自己的木板上找,她这么长时间里,在记忆回流的断续间歇里,找出很多名字和记忆碎片,都记下来了,“……十强者……宗越……长瀚山……佛莲……战北野……啊!云痕!” 她欢喜的将木扳给云痕看,道:“看,红字呢,我对于印象不好的名字都涂了黑颜色,想起来就觉得高兴温暖的便涂了红颜色,你是红的。” 云痕垂下眼,默然看着黑发飘扬一脸得意的笑的孟扶摇,看烂木板上歪歪扭扭很多红色黑色的字,看孟扶摇明显聚焦不对劲的淡红眼神,看她依旧旷朗舒爽的神情。 她……半失明……并半失忆。 失明!失忆! 是什么样残忍的遭遇,令得实力已可天下前五,早已站在武者巅峰的孟扶摇,被摧残至于如此,失明逃奔,沦落海上,忘记那些惊风密雨惊艳天下的轰轰烈烈过往,忘记那些相伴她一路走来的生死与共的人们,忘记曾经的那些欢笑和悲苦,忘记那些嵌在含泪眼角的笑,那些落在嘴角笑纹的泪。 他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噩梦般的地狱般的痛苦经历。 而经过那样的残忍摧残,她竟依旧明亮洒脱如此,他在船上看见她的第一眼,她在用看不清的目光努力看海,接下他的箭她打响脆亮的响指,忘记的事她不曾放弃在脑海中搜索,用那些歪歪扭扭的红黑字迹,一字字找回属于自己的散落的人生脉络。 不抛弃,不放弃,不浪费时辰无用伤悲,不沉湎挫折无力挣扎。 世间有种女子,百折不弯,遇强愈强,迎风而上,勇毅绝伦! 哪怕世界一片血红,也能活出五彩缤纷! 云痕只觉得胸间堵了一块沉沉的淤血,带着咸咸的泪意那般梗在那里,那堵塞的一块从他在虎牙船上看见她背影时便汹涌泛起,到得现在越发咽不下吐不出,以至于他无法吐出任何完整的字眼。 很久以后,他才极轻极轻的,仿佛只想说给这一刻轻柔吹拂的海风听一般,低低道: “扶摇,我很欢喜……板上有我的名字。” *** “云痕啊,”孟扶摇拉着云痕进船舱,迫不及待的问,“你一定知道很多事对不对?告诉我都告诉我,不要像那个陈京,什么都装不知。” 云痕怔一怔,他自从看见孟扶摇,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身边还有谁,此时才想起刚才眼角似乎掠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抬头一望,一人的身影正转过船舱拐角,虽然没看见脸,但那身形似乎眼熟。 他皱眉思索一下,将那奇怪的感觉先搁在一旁,淡淡道:“我找你很久了,为了找到你,我也做了海寇。” 孟扶摇“啊”的一声,哈哈笑道:“虎牙的老大?你找到我,很不容易吧?” 云痕笑了笑,陷于回忆的眼神沧桑——当初孟扶摇出事之夜,半夜红月罩顶阴风呼号,当时他们都赶过去了,可是刹那间眼前景象变换,已经不在宫中,长孙无极说那是顶级大法神鬼搬运,扶摇有险,那一夜他们心急如焚几番试图破法,连传说中的血誓破月之法都一一冒险试了,最后还是战北野的极阳之血符合要求,战北野二话不说,霍然就是一刀,险些把自己动脉砍断,然而等到好容易冲出阵法,终究迟了一步,扶摇已经不见,只看见雅兰珠寝宫地下有血,而雅兰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战北野立即就离开王宫去找扶摇了,他也准备动身,分路去找几率更大些,原以为长孙无极必然一起,不想恰逢此时,长孙无极接到无极皇帝驾崩的讯息——扶摇出事当晚,长孙无极已经先接到他父皇病重的讯息,立即调动边军以作万一,并打算告诉扶摇之后回国,不想还没来得及说便出事了。 一边是遭逢大难生死不知的扶摇,一边是突然驾崩生离死别的父皇,两个一生里最重要的人同时离开,全天下最艰难的抉择瞬间面临。 他记得当时长孙无极神情,那个强大而掌握一切的男子那一刻的神色难以描述,他立于淡白晨曦之下的身影茕茕,连他看着都觉得疼痛而唏嘘。 最终长孙无极将元宝和九尾托付给他,指望着这两只能够多少发挥点雷达作用,并说如果在内陆找不着,便去海上。 当时长孙无极淡淡道:“我相信她没死,我相信她是个执念非凡的女子,我相信只要她还活着,也许会忘记我,也许会忘记你,但是决不会忘记爬也要爬到海边,从扶风远渡穹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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