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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八


  正如心脏的极度收紧再突然放开,会出现刹那窒息和晕眩。

  而心脏扭紧那一刻身体下意识的以内息自救,突然失去救援的对象,便成了自己攻击自己。

  心血潮涌,刹那之间。

  高手相争,从来争的也只是刹那!

  那啸声不过短短一霎,一霎间几经转折,孟扶摇心一紧再一收再一晕,眼前便是一黑。

  随即听得对方轻细一笑,身子一挪便挪出自己刀下,劈面风声一凉,有人向自己面门抓来。

  孟扶摇一低头,欲让还未让开之际,对面风声一掠,一人滑了过来挡在她身前。

  孟扶摇立刻将他往身边一带。

  他又立即将孟扶摇带回来。

  两人身法都滑如游鱼,刹那间你带我我带你走马灯似的一转,都想将自己代替对方送入杀手之下,倒看得那人咕咕一笑,道:“这一对情深意重的,转得我眼都花了。”

  他笑声里满是戏谑,突然手臂格格一响,一个九十度转折,竟然蛇一般越过挡在前面的长孙无极,绕过他挡住的孟扶摇前心,抓上了她的后心!

  “啊!”

  惨呼声响彻窄小阴暗的牢狱,四面里喷开罂粟般艳红的血。

  利爪般的手指下的身体痉挛的扭几扭,不堪这非人的痛苦,麻花似的盘绕起来,喉头里发出格格的断声,血沫突突的涌出来,堵住欲待出口的言语。

  随即便是即将失去生命的躯体重重坠落地面的声音。

  “砰——”

  那幼细的声音有点惊愕有点不甘的“呀”了一声,轻轻道:“可惜。”

  也不知道是可惜机会的失去还是可惜那突然扑上来的人。

  随即他百无聊赖的叹一声,衣袖一拂,青烟一般悠悠退出去,道:“算你们运气……”

  青影一散,淡淡的雾气便散尽,现出地下的尸体。

  那个隔壁牢房的邻居。

  孟扶摇一拳将隔壁牢房墙壁打塌,三人战场早已转到隔壁,一直打到那邻居身边,三个人都没将这人算成人,直接视若不见,任他缩在脚底浑身发抖的看着,直到刚才那人手臂蛇般绕向孟扶摇后心时,他突然扑了上去。

  假长孙无极的心思都在前面,留了一只手阻挡长孙无极转身,却没想到后面还有人愿意做人肉盾牌。

  孟扶摇也一脸愕然,看着脚下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半晌蹲下身,问:“为什么?”

  那人看着她,许是回光返照,眼神比先前更亮了亮,张了张嘴欲待说什么,却被涌出的血沫堵住,孟扶摇伸手,把住他的脉门,又拍一拍他后心,拍出一口淤血。

  那人振了振精神,吸一口气,盯着孟扶摇断断续续道:“你……是……她的……吧……”

  他声音细微不可闻,中间有几个字模糊不清,孟扶摇听不清,侧头过去问道:“碗?”

  那人无声抽噎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在哭。

  孟扶摇想了想,知道这人五脏俱碎,指望他说得清楚已经不可能,只得自己问:“那碗,活着还是死了?”

  “死……”孟扶摇刚露出“我就知道这样”的表情,那人又道:“活……”

  孟扶摇抽嘴角,这才想起这人原本就是半疯,能说出个什么来?

  还是她直捣黄龙吧。

  “她在哪里?她是谁?”

  “宛……烟林……下……”

  “燕岭?烟陵?彦林?”孟扶摇抓狂,中国字同音的太多,这样哪里问得出头哇。

  “你会写字不?”

  那人眼中最后那点神光却已经散了,眼眸淡灰混沌,突然身子挺了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两只眼珠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嘶嘶哑哑的喊:“宛……我错……”

  他抽搐得厉害,已经无法再完整清醒的表达任何一个意思,却再不住的咕噜着一个“错”字,将那个字连同连续不断的血沫不断推出咽喉,咕咕的不肯咽下。

  孟扶摇看着他这样吊着一口气不肯死,像是在等着什么,这般模样多活一刻都是折磨,想了想,道:“你等她的原谅吧?如果……我和她有关系的话……我代她原谅你。”

  “原谅”两字出口,便似捆身的绳索突然解开,那人身子剧烈一颤,仰头吐出一口长气,眼睛大大睁开,那一直混沌的瞳仁,突然慢慢褪去淡灰的颜色,渐渐黑了起来,随即,定住不动了。

  月色跨过半毁的墙壁,照上永恒静默的人的衣襟,一般的苍白僵硬。

  孟扶摇默然坐在暗影里,想着他死前最后几个字,想着他神情里隐约透露的不甘和负罪,想着他临死前念念不忘想要得到她原谅的那个宛儿,突然觉得心底有凉意隐隐的浸上来,像是大雪之中本就已经冻僵了身体,却还要看见前方有绕不过去的冰湖,还没靠近,便激灵灵打个寒战,全身的热气便似已经被吸干了。

  身后有人轻轻将手放在她肩上,道:“扶摇,不知有不知的好,知道是知道的命,无论如何,有我陪你。”

  孟扶摇“嗯”了一声,笑笑,抬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肩上肌肤渐渐被捂热,下行至心口,熨帖的温暖。

  因为冷,更温暖。

  世事如此森凉,一路黑暗,彻骨阴冷。

  全因为有了那些爱,寒冬里及时燃起的篝火,永远点亮在她崎岖道路前方,她才未曾真正冻僵了心。

  孟扶摇倾下身,擦了擦那人的脸,为他整理了仪容,污秽拭尽,现出一张普通的中年男子面目,从眉目来看倒也忠厚,只是,谁说忠厚的人不会犯错误呢?

  也许正是因为某个积淀在记忆里的大错,使他一生耿耿于怀至死不忘,并因为相似的一张脸,寻求了最后的解脱。

  她和长孙无极对视一眼,放下尸体,站起身。

  过了一阵子,远处听见声音躲在一边的狱卒才畏畏缩缩过来,看见两间牢房全毁,地上一具尸体,原先关在牢房里的那个道士和老者已经不见,赶紧报告上司,因为牢房毁得离奇,官沅知县不敢怠慢,又报紫披风,紫披风大队人马进驻官沅大牢,将那两间被毁的牢房仔仔细细看完,一脚便将知县给踢了出去。

  “混账!抓到这么个人为什么不上报!”

  知县委屈的抱着大腿,一转身“啪”的甩了几个抓孟扶摇长孙无极进来的狱卒一个耳光。

  “混账!抓到那两人怎么不报给我!”

  狱卒捂着脸,诺诺连声的退后,互相怨恨的瞅一眼——牢里胡乱抓来的人多了,以前也没报过啊,活该这次倒霉罢了。

  “大人……我们一定好好彻查,好好彻查。”知县涎着脸请示。

  “查个屁!”紫披风又是一脚,“没看见牢都塌了!人怕是都出官沅了!”

  他们呼啸成风的大步出去,连连呼喝:“城里城外,好生搜捕!”

  知县咕哝一声:“跑了才好,天天好吃好喝女人小倌的侍候着,都快贴我的老本!”听得身后衙役请示那尸体如何处理,不耐烦的道:“叫家人来收尸,顺便交三两银子收尸费!”

  “这人没有家人。”主簿哗啦啦翻了阵册子,摇头。

  “没家人?什么事关进来的?”

  “我翻翻啊……”主簿点起蜡烛仔细翻,半晌道:“不知道,往前翻六年都没有,还是上上任手中的事。”

  “一团乱帐!”知县一甩袖,知道有些衙役月入微薄,有时也靠些下作手段挣钱,一点小事抓了人来,有钱的就放,没钱的就关,这个大概就是关久了,关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来历,这些事他们做知县的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得糊涂嘛。

  “拉出去乱葬岗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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