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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晚些时候,烟翠气急败坏闯进了屋子,大声怒骂:“一个贵人而已,欺人太甚,这衣服送来时,本已是破了,现下却偏说是我给洗坏了!还不是看我在她身边时,被皇上多看了几眼,这才寻个由头将我送到这里来?我已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居然到今天还不肯放过我。”说罢便把一件湖绿色的衣衫扔在了地上。

  那衣衫质地优良,正好落在锦言脚边,锦言瞧着颜色讨喜,便弯腰从地上捡起来,果然见衣角处有一个小洞,锦言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件衣衫夏天才穿得上,没理由这会子拿来洗呀?”

  烟翠气不过,忘记了锦言是新来的,便说道:“可不是嘛,浣衣房有规矩,洗坏了主子们的衣服,轻则杖责,重则处死。丽贵人说这是皇上赏给她的,坏了拿我问罪,明摆着要置我于死地。”

  锦言仔细看了那个破洞,心生一计,坐在床榻上,问道:“给我拿些针线来,我帮你补救。”

  烟翠有些诧异,可是这会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便去衣橱里找出针线来。锦言找来找去没有找到红线,便挽起白线,咬破手指,滴血染色,惊得烟翠花容失色。

  飞针走线,一个时辰过去,在烟翠的忐忑不安中,锦言已经把破洞之处绣成一艘小舟,与衣裙之上的湖光山色相映成趣,实乃锦上添花之佳作。烟翠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然后拍手称赞:“真是美极了。没有想到你竟有这般本事,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锦言浅浅一笑,娘亲的女红她深得真传,绣这个小舟不在话下。

  锦言刚才专心致志地做女红,如今有些乏了,便不再说话。烟翠给她倒了一杯茶,有些羞赧地说道:“昨日是我怠慢了你,如今你这么帮我,我对你自是非常感激,这杯茶微薄,却是我实实在在的心意。”

  锦言接过茶,喝了一口,轻声说道:“区区小事,你无须放在心上。”

  说话间,西楼和绿屏都回来了,像是疲惫不堪,西楼看着烟翠拿着湖绿色衣衫在发呆,夺来仔细看了看,却没有说话,众人便各自梳洗睡下了。

  次日,锦言待在这浣衣房甚感无聊,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见墙角有一扇小门,门是虚掩的,耐不住好奇,便走了出去。

  她身子并未痊愈,这会走了几步已是娇喘吁吁,可是看见这门里旖旎风景,竟是看痴了,想不到这浣衣房旁竟有这般景色,假山叠翠,舞榭歌台。锦言看四下无人,便禁不住随意走动几步。

  锦言走近了,才发现牌匾之上,名为“墨韵堂”,但见屋子里香气缭绕,缥缈秀逸。锦言在门外站了一会,听不到屋里有人,便有些忐忑地推门而入。

  屋里陈设清雅明丽,不似寻常妃子所居之地,锦言摸着一个刺绣屏风,不由得说道:“这个绣品难道就是传说中前朝珍妃所绣的七彩流星?真好功夫,这绣品只怕没有十年工夫,是成不了的。如果是我,只怕是要绣二十年呢。可惜了,珍妃一死,接针绣法再无传人。”锦言接着自言自语道:“这样清雅的屋子,竟然没有人?”

  “谁说没有人?”声音清朗,竟还带了几分促狭。

  锦言有些惊慌地转身看着身后的这个人,太监装束,锦言这才拍着胸口放下心来,说道:“我是随意走进来的,无意唐突公公,还请见谅。”

  “你认得这幅刺绣?”他身材高大,太监装束,却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问道。

  锦言点点头,说道:“珍妃是前朝女红第一人,深得恩宠,只是后宫争宠,从来都是胜者为君王娇宠,败者为枯坟白骨。传言珍妃死前烧了所有的绣品,只留下这幅七彩流星,因为这是她倾十年之力才完成的作品。”说到这里,锦言脸色突变,冷冷地说道:“我若是她,便连这幅七彩流星也一起烧了,耗尽心血完成的绣品,留给那些俗人赏玩已是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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