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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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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披黑色斗篷,盖住了大半脸容,见花错来了,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你这么急非要见我,究竟有何要事?你要知道,我在皇宫里出来一遭并不容易,还得追着你们的马车跑,究竟是什么事如此急切?” 花错微微喘了口气,才捡着要紧的关键,将楚玉回来后诉说的经历转告给他:“眼下容止只怕不妙,我希望你调用些人手想法子救容止脱险……” 他话未说完,就给那人打断:“不可能,我所能指派的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这是公子事前吩咐下来的,不能有分毫疏忽,以免坏了公子的事。” 花错有些着急,争辩道:“但是容止的性命是最为重要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这个么?倘若容止死了,这些安排还有何用处?” 那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道:“我比你更相信公子。” 一直到黎明将近,花错才踏着快要散去的夜色,从离开的窗口返回暂住的房屋里,和衣小睡片刻,他便被楚玉派人叫起来,一行人继续上路。 又行了半日,在一个种满了桑树的村庄里,楚玉见到了分别三日的于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惟人可自迷 如是春天,可以看到鲜嫩新绿的桑叶,假如是初夏,满可口的深紫色桑,但是在秋季,便只能瞧见开始凋零的桑园。 但是从村中分布的房舍间,楚玉还是感受到一种极为悠闲的气氛。 于文显然比她来得要早,也许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两日,他很客气的站在村口,与一个老人说着话,看到楚玉的马车接近时,他朝那老人拱了拱手,便径直朝他们走来。 在距离有一丈距离时,马车与于文同时停了下来。 于文的目光在越捷飞身上不经意地扫了一下,随后便对上跳下马车的楚玉,微微一笑:“兄台果然守时。” 楚玉也是一笑:“比不上阁下,让阁下久等了。” 两人没有多废话,会合之后便立即出发。 于文骑着一匹马,带着一队护卫走在前方,而楚玉的马车和人手则紧随在后。 在马车里,楚玉大致说了于文的身份,也稍微透露了一下,容止似乎与江陵于家有着不寻常的关联。 这些事,是她在公主府内所没有说的,待她说完,便看见花错皱起眉来,自语道:“江陵于家,我怎么不知道?” 他无意识发出的声音极小,但是马车内没有人吵闹,加上距离很近,楚玉一丝不差地听到了他的自语,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哦,原来你不晓得于家和容止地关系么?我见你与容止如此亲近。还以为你知道呢。” 她的轻声细语十分低柔,可是却好像一柄细剑,一下子刺入花错的心扉,骄傲的剑客面上当即浮现有些尴尬的神情。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花错不得不正视到,他其实对容止了解得并不太多。 虽然因为这三年来他一直陪伴着容止。知道他做了什么,可是回想起来,他甚至不晓得容止来自何方,可有父母家人再世,他一身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知道很多,可是今天楚玉状似不经意地一句话,却让他猛地想到,相比起他知道的。也许他不知道的更多──至少,江陵于家以及沧海客,这二者,他从未从容止口中听说过。 花错心里有些慌乱,他抬眼望了望坐在对面的楚玉,容貌秀丽的少女扮作男装,显得十分的清雅洒脱,她一双温和清澈的眼睛含着浅浅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种笃定地目光好像能看穿他的心虚。 相比起因为发现有不知道的东西而产生的迷惑。更加让花错有些惊慌的,是他竟然因为这么一句话,开始有些怀疑容止…… 不对,打住,容止那么做,定然是有他的苦衷。他怎么可以因为这公主的一句话而产生动摇? 望着花错变幻不定的神情,楚玉微微笑了笑,背部靠上了车厢壁,背后的皮毛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她可没有故意挑拨离间,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花错的爱憎太强烈,对她地敌意也有些过甚,这么动摇一下他,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今后一段时间,他也许会分散心神安分些。 只不过这个讯息让她也有些意外,她原本特地勾着花错来,就是想让他和于文见上一见。然而看他们的神情,似乎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也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和容止的关系。 那么相对的,于文也许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原以为既然是和容止有关系地,那么便应该知道才对──不过这一点并不重要,知道与否,并不能影响现在的楚玉。 笑意才浮上眼角眉梢,便化作一声心底的叹息:虽然说鸡蛋不要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可是,容止的篮子,究竟有多少个呢? 而篮子里的鸡蛋,又有多少呢? 看一下坐在马车里的“鸡蛋”,再偶尔从窗口看看前方骑在马上的“鸡蛋”,楚玉小心地吐出一口气:两颗鸡蛋碰在一起,可千万别碎了。 她的确有些冒险,其实她大可平安地留在公主府中,派人代替她来走这一遭,但是一来她信得过地人不多,二来,那次在山崖上主动选择跳下去后,她的心境也终于有了变化。 好逸恶劳,贪生怕死。 楚玉很不客气地评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表现,纵然她努力地觉得自己已经很忙碌很辛苦,但是仔细想来,其实还是那八个字。 飞机上死过一次,那并没有减轻她对死亡的恐惧,相反反而更加深了,因为死过,所以才更想要活下来,而苏生之后,发现自己成为公主,也让她地心志产生了些微的偏差。 被鹤绝掳劫走,经历了千钧一发的生死一瞬,接着又落入马贼手中,这期间的辗转波折,纵然让她吃了一些苦头,精神上也饱受磨砺,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面临生死的那一刻,容止的镇定和冷静带领着她,让她从一个超出局外的角度去观看,之后敢冒险从悬崖上跳下去,是源自新生的勇气与果决。 而在被马贼囚禁的那阵子,容止施展手段,与孙立交涉的时候,她的反思也一刻不曾停止过:我究竟是自己迷失了方向,还是被温软的奢华腐蚀了肌骨? 她来到这里,一下子变成权力颇大,地位极尊的公主,多少人的生死操于她手,就连一国之君的皇帝也对她依赖亲近,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纵然她极力地想要保持自己原来的观念思想,可是平日里的环境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影响着她,多少人对她毕恭毕敬,让她有些迷失了原本的自己。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轻蔑或鄙夷,面对来自别人的敌意,她可以本能地自然而然地树立起心防,可是舒适的生活,旁人的恭敬奉承,这些不带敌意的东西,就好像房屋里燃烧着的熏香,无形无色,靡丽醉人,不知不觉地潜移默化改变着她。 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惟人可自迷。 外力不过是接口,真正改变的根本,是不够坚定的内心。 楚玉的好处便在于,她对自己足够诚实,纵然一时看不清楚,也会努力地反省,并且及时自我约束。 马车上和马车外的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双方并不怎么多加交往,花鸡蛋和于鸡蛋也都十分安分。 在经过了数日的行程后,他们来到士族云集的江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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