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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若非现在看着她地人太多,而是她一个人独处,只怕楚玉现在就要流下泪来。

  不管她是不是山阴公主。不管她是不是千年之后的楚玉,有人为她至此,已经足以令她铭感。

  楚玉心潮涌动,眼眶发热,但面色却依然平静如水,在眨了眨眼睛后,她露出一个笑容:“把这些都撤了吧,我还好好活着。不用招魂了,再招,也不过是把人招来而已。”顿了顿她道:“桓远,你随我来。”

  她叫来桓远。是因为不论在之前还是现在,桓远都是公主府内苑的中心,她离开之前,也许桓远还是靠着她所赋予的权利,可是她方才所见,那些惊见她“回魂”,赶来报告的仆人们,第一个禀告的,都是桓远,所有人的行止,也是看桓远的眼色,听桓远的命令而发,桓远已经不再是名义上的总管,而是俨然真正成为了这些人地主心骨。

  因此想要了解府内外的情形,问桓远应该是最快的。

  “公主不要丢下我。”桓远还没应声,一旁的流桑又扑了过来,他用力的抱着楚玉手,看那架势好像死都不肯放开。

  楚玉试图抽出手来,可是她才一用力,流桑立即哭了起来:“公主太坏了!这么久都不肯理睬我,一下子失踪那么久,害我以为你死了,现在回来后你又把我撇在一旁……”

  流桑眼睛的情况是众人之中最糟糕地,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红红的极是可怜,楚玉被他哭得手忙搅乱,连忙小心安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也不是故意撇开你,我是找你桓哥哥谈正经事……”

  流桑带着哭腔打断她:“骗人,公主是骗子!你压根便是嫌弃我年纪小,不能帮上你的忙,才不理睬我的,我已经不小了,你骗不了我!”他的声音哭得沙哑,从前那种脆脆的有点嫩的声音,如今好像被砂子磨过一般,让楚玉好生不忍。

  楚玉叹了口气,拍了拍流桑巴在自己手臂上不肯松开的手,道:“你一定要地话,就一起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太狠毒血腥或者要紧的事情,让他听听也无妨。

  一听楚玉这么说,流桑立即又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小脸上,眼睛却已经笑得几乎看不见了。

  楚玉又看一眼他红肿的眼睛,吩咐幼蓝去取打一盆凉水浸湿毛巾来先给她放在屋子里,她和桓远谈事情的时候,要让这小家伙冷敷一下眼睛,这么肿着可不好。

  抬脚要往外走地时候,一条人影无声无息的靠了上来,楚玉以为是桓远,定睛一看却是阿蛮,忍不住奇道:“你有什么事吗?”

  远看太黑看不清楚,此时近处看,楚玉才发现这个昆仑奴少年也有些憔悴,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旁布满了血丝,仿佛有好些天未曾合眼的模样。

  阿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好一会才慢吞吞地道:“我也要去。”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定。

  楚玉望着阿蛮叹口气:这个少年被她捡回来后,她也没怎么多花心思,得他如此真切的关怀,让她有些汗颜:“那就来吧。”反正已经带上了一个小猫一样的流桑,也不在乎多一个小狗一样的阿蛮。

  四人才要相携走出灵堂,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唤:“且慢。”

  听到那声音,楚玉的脚步顿了顿,慢慢转过头去,花错在灵堂里便脱去了外面套着的麻衣,露出他平时穿的鲜红衣裳,他神情急切的看着楚玉,急急地问:“容止呢?”

  原本以为容止和楚玉都一块儿死了,花错伤心不已,他虽然对楚玉没什么感情,这身丧服却是为了容止所穿。

  可是眼下楚玉竟然回来了,不仅回来了,她全身上下,竟似完完整整的,没有半点损伤,这让花错已然冰凉的心底又燃起了无穷希望:这是不是说明,容止也和她一样,安然完好的活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 粉黛三千人

  屋里燃着熏香,暖热的香气弥漫了整间屋子,迤逦而缠的秋意阻隔在房屋外。

  楚玉坐在屋子里,捧着热乎乎的茶杯,带着茶香的热气从杯中冒出来,熏得楚玉十分舒服。

  她左边坐着的是流桑,哭惨了的小孩眼睛上绑着浸着冷水的手巾,虽然目不能视,但是他伸出来的手依旧紧紧的抓着楚玉的衣袖。

  她右边则是阿蛮,虽然入了秋,但昆仑奴依旧是一身清凉的打扮,露胳膊露腿的,他坐姿不算端正,但是认认真真的一动不动,

  楚玉静静地听桓远说这一个月来她所错过的事。

  朝堂之中有一些变化,但是并不十分巨大,至少,不是颠覆性的改变,让楚玉比较欣慰的是,刘子业并没有违背她被掳走之前做下的承诺,让桓远出任了官职,并且,开始在建康城中开辟一个地方建设学府。

  楚玉的大概想法是直接实施后世的科举制度,但是桓远经过仔细的思考后,认为这么做操之过急,宜徐徐图之,便先办起来了书院,并且请了几位学问大家坐镇。

  他这个做法和后世新的大学开办发展以后,请有名气有地位的专家教授挂名类似,只不过那些大学请教授有时候花钱也请不来,桓远却方便许多,因为刘子业就是他的后盾,想要什么人,直接用圣旨召来便是。

  但是桓远也并不是完全采取强制地手段。用圣旨把客座教授召来后,他便亲自与他们交流,桓远自己是有真材实料的,加上这一段时间来的成长,让他在待人接物方面长袖善舞,最后竟是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留了下来。

  交代完外面的事。便轮到公主府内部了,这一方面桓远说得很简短,只说陛下因为公主遭掳劫十分震怒,来了公主府几次等消息,直到听说楚玉的死讯,便没有再来。

  他们之所以会认为楚玉已经死去,是因为一周前鹤绝转回来,告诉他们楚玉和容止已经双双坠崖而死。并且带回来两具血肉模糊地尸体。

  花错当时就疯了,拼着玉石俱焚不顾一切的朝鹤绝出剑,所用的无一不是两败俱伤的凶险招数,但是被还是被鹤绝跑了。这些天花错除了每天花三个时辰守灵,别的时间都在没命一般的练剑,花错既然信了,他们二十天没找到楚玉的下落,也便跟着信了,又怎么想到鹤绝竟然会说谎呢?

  桓远说完这些,楚玉便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转头一看是流桑,他取下了敷在眼睛上地手巾,甜甜的笑了一下,道:“桓哥哥是不居功的人,他有些事没说呢。”

  在流桑的补充说明下,楚玉得知原来刘子业在获知她的死讯后。除了立即下死命令追捕鹤绝外,他当时暴戾得还想让整个公主府给她陪葬,是靠着桓远的全力斡旋,才勉强保了下来,竟然奇迹的一个都没有被处斩,这也是为什么全府上下现在对桓远如此服从的原因。

  楚玉听完流桑连说带比划的叙述后,转头惊讶的望着桓远,后者方才一直从容沉静。但是却在楚玉此刻看过来地时候,微微闪过一瞬困窘赧然的神情。

  楚玉抿着嘴唇笑了笑,她拍拍流桑的手让他暂时松开,站起来走到桓远面前。定定的看了桓远一会后,她深深的一揖。

  深深的深深地,几乎一揖到地。

  桓远一惊,连忙扶住楚玉,低声道:“公主,我当不起。”

  楚玉任由他扶着,双眼却一直盯着他,慢慢地道:“不,你当得起,我这一揖,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公主府上上下下。”她缓慢地,也是十分真诚地道:“真的,桓远,我谢谢你。”

  倘若不是桓远,她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恐怕就不是一场闹剧,而是一场巨大的悲剧了,她会憎恨刘子业,也会憎恨自己,虽然杀人的是刘子业,但是最初诱发的主因却是她。

  她谢谢桓远,是因为他不仅仅挽救了全府的生命,也避免了她陷入血腥地怨恨之中。

  “对了。”桓远岔开话题,“还有一事忘记禀报公主,您那位叫做粉黛的侍女……”

  楚玉一怔,忽然想起来刚才在灵堂之中并未看到粉黛,连忙问道:“她怎么了?”

  得知答案后楚玉略约松了口气,粉黛并没有死,也没怎么受伤,只是刘子业前几次来公主府的时候,都是粉黛负责服侍他,结果服侍着服侍着就服侍到床上了,结果粉黛便被刘子业带到皇宫里,桓远纵然有心,也无法阻拦皇帝带一个已经属于他的女人走。

  楚玉苦笑一下,就算她当时在,也没办法阻止刘子业带粉黛走,毕竟她从前没少问刘子业要面首,相对地,刘子业问他要一两个女人,看起来也是极为自然的事情,不给的话,反而是她小气了,他是皇帝。

  后宫粉黛三千人,这回粉黛倒是真的成了后宫粉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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