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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楚玉闻言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伸手抱住刘子业,“听阿姐的话,好么?阿姐是怕你杀人太多,招来他们的鬼魂……鬼魂暂且不提,你杀太多人,今后谁来帮你治理国家?刚才你分明是逼着刘昶造反,这样才有借口名正言顺地杀他,你的心思难道我会不知么?”现在她每天都在房间里点熏香,那熏香是按照容止所给配方制作的,并且在熏衣物时加重了分量,让香气的作用更加明显。

  刘子业乖巧地偎依在楚玉怀里,闻着楚玉身上飘散出来的舒雅芬芳,他慵懒地闭上眼睛,心中杀意慢慢缓减,只觉无限的安宁和悦,“好吧,阿姐,我这回听你的,先不杀刘昶,把他和那三个一起留在建康,看管着。”

  “嗯……一起?”楚玉原本随口应着,忽然发觉不对,刘昶并未来建康啊,怎么留着?难道刘子业要再下诏让人来?

  刘子业眯了眯眼,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原来阿姐你不晓得,刚才那个使者,就是刘昶假扮的啊。嘁,他以为扮成别人,我便不认识他了么?”刘昶也太不老实了,既然自己来了,为何不敢以真实身份相见,竟然假冒使者!他本想着一会儿拆穿他治个罪,不过楚玉就在身边,她不喜欢他杀人,他只好暂时将此事压下:反正,就算让刘昶回去发兵,他手上的兵力也不足以与他抗衡。

  楚玉恍然大悟,原来那刘义阳便是刘昶,他身为义阳王,所以在隐瞒身份参加诗会时,便用了自己的封号。

  虽然以楚玉从前对刘昶的了解,她这位叔父是个很软弱的人,基本上不大可能篡位,但所谓人不可貌相,这位隐瞒身份的叔父或许有自己的门道也说不准。她心中暗道,这四个人中哪一个才是最后篡位的呢?

  楚玉心中陡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假如把这四个人全杀了,这样就不会有人谋反了吧?不,也不对,刘子业还有其他的叔伯兄弟,杀了这些,还有别人,反倒是杀了四王后,会落人口实,说皇帝暴戾无道,平白给人提供谋反的凭证。她也不可能让刘子业把有机会篡位的刘姓人全都杀了,先不说刘家人太多了,一时半刻杀不完,倘若这么做,她的行为与刘子业等一干暴君又有什么不同?

  想着想着,楚玉忽然发觉刘子业刚才那个逼人反叛的法子其实是不错的,先设法逼对方起兵,这样道义上他就占了制高点……只不过,这么做的代价是牺牲百倍千倍的……士兵的生命。

  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楚玉发现怀里的刘子业已经睡熟,便小心地移开身体,扶着他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招手让远处的太监过来服侍,自己才悄然离开。

  楚玉还没走出皇宫的地界,见迎面走来个紫色的身影,走近时,两人都站住了。楚玉微微一笑,招呼道:“好些天没见,你还好吧?”瞧见楚玉微笑的面容,天如镜有些愣怔,待楚玉说了话,他才如梦初醒般,道:“好,你呢?”

  楚玉对人打招呼本是习惯,面对这个人,她从来没想到能得到回应,此刻见对方回应了,她反倒吃了一惊,回望对方,“天如镜你怎么了?今天有点儿奇怪呀。”

  第五十九章·一波未平息

  头顶的日光炽热,照耀得整个世界都发着白光,整个身体好像飘飞起来,随后被一片耀眼的白吞没殆尽。

  楚玉觉得很奇怪,天如镜今天怎么了,竟然会问她好不好。他从前一向不关心这些,也从来不说客套话的啊。问候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是正常的,可从天如镜口中说出来,却是大大地反常了。

  楚玉下意识地朝天际望一眼:没错,太阳还挂在东边,没蹦到西边去。

  天如镜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后,咬住下唇,有些懊恼,却又不知为何胸中有淡淡的欢喜,仿佛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从未有过这样的迷茫,这样的懵懂,这样的不知所措。也从来没有过,仅仅因为看到一个人,心便陡然雀跃起来,仅仅数日不见,又让他感觉缺失了重要的东西。他不知这是什么,没有人教导过他,他也丝毫不明白,可他隐约感觉到,倘若继续这样下去,会不妙,很不妙。会坠入一个未知的境地,不知有何等下场。

  朝楚玉点了点头,天如镜想要从楚玉身旁绕过去。才抬脚走了一步,身前却横出一只手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楚玉心想,正好在这里撞见了,那便把事情给一起办了吧,于是笑眯眯地拦着天如镜,“天师大人,别跑啊。来来来,我们先履行当初的契约,你没有忘记你欠着我什么吧?”

  天如镜一愣,随即想起之前的约定,不得不停下脚步,心底却忍不住松了口气,“好。”他不是自愿留下来的,是为约定所迫,不得已才如此。

  楚玉一笑,向前带路,“那好,我在公主府里等着你,你进宫把事情办完后,便立即来见我。”前些天她暂缓索取报酬,是因为没有想好今后应该站在哪一边,现在她想好了,便不再迟疑了。

  天如镜摇摇头,“我入宫没什么事,只是来这里走走。”那个驱鬼的邀请,他不过是去当个摆设,不去也没有关系,这便是没有事了。

  楚玉笑道:“如此正好,我们一起走吧。”

  两人上了马车,坐在车里,楚玉兴致勃勃地道:“现在开始吧。你先打开‘文’的那一块给我瞧瞧。”马车开始行驶,从车底传来轻微的震动,横竖车内除了他俩没别人,楚玉决定干脆现在就开始。

  天如镜却没动,他看着楚玉,看着她明亮的双眼定定地望着他的手腕,他与她的全部牵系,便在于此了,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他的手环上,分给他的目光不过是附带而已。忽然间,天如镜觉得手腕上扣着的金属环很沉,沉得他很不舒服。他压下心头不适,双手微微抬起,撩起袖子,露出手腕,像往常一样,将手指按在红宝石上,心中默念启动。

  假如是从前,一两秒钟内,便会有淡蓝色的微光亮起,可这一回,一直过了十多秒钟,马车内一切仍然如常。

  楚玉不知天如镜在玩什么玄虚,看着他手指按在红宝石上却没反应,等了一会儿,以为他心存顾忌怕被人看见,便宽慰道:“没事的,这是我的马车,不会有人进来的,你尽管放心亮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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