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64)_天衣有风

六十四

　　虽然楚玉并没有对幼蓝下黑手的打算，但是却有意识地延长她恐惧的时间。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压迫，也是对这个小姑娘的一次小小警告。

　　不要太放肆，不要太自作主张。这是楚玉的潜台词。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自主的个体，楚玉从来不认为，她虎躯一震，又或者喊两句平等什么的就能够轻易收买人心。利益、情感、理性与欲望，人是由多方面因素组成的集合体，有时候所谓忠诚不过是利益的附带衍生物，每个人都有私心，包括楚玉自己。

　　既然连她自己都不能免俗，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成为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木偶呢？

　　因此对于幼蓝的小小心思，楚玉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虽然现在看起来容止好像已经失宠，然而日久积威之下，还是能令幼蓝下意识地服从。

　　在最新受宠的桓远和貌似失宠的容止之间，幼蓝无意识的选择已经表明了立场。她潜意识里认为跟着容止能得到更多好处，因而冷落了想要见楚玉的桓远。

　　理解归理解，然而不能轻纵。

　　其实幼蓝的作为并没有怎么造成损失和伤害，只不过她正好倒霉地撞在了楚玉刚磨亮的刀口上，被楚玉给逮个正着，准备宰来给别的猴子看。

　　只不过具体应该怎么宰，涉及细节方面，楚玉自己却首先犯了难。幼蓝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假如拖下去打几板子，先别说会不会打死，楚玉自己就开不了这个口。但假如罚得轻了，又怕对别人没有震慑力，不能给人留下教训。

　　思索了一会儿，楚玉吩咐侍卫，“把她关柴房里，不准给她送吃的，三日后的这时候再放出来。”她语气淡淡，却隐约透着冰冷。

　　幼蓝哆嗦着身子，被侍卫架着双臂拖走。楚玉望着她幼小的惨白脸容，有些心软，几乎要脱口而出收回命令，但理性还是及时回笼，压抑住了不该有的冲动。

　　这时候不能够心软，楚玉对自己说。

　　不去理会被拖走的幼蓝，楚玉径直走向桓远，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没等桓远回答，她又吩咐两侧的侍卫，“今后桓公子要是来找我，你们就直接放行，记住了。”

　　两侧侍卫彼此对视，交换惊奇的目光，心中暗暗揣摩公主的宠爱果真已经移到桓远身上，今后要多加小心。

　　交代完毕，楚玉才又一次望向桓远，“有事便说吧，今后若有什么要事，可以直接唤人来通报我，我给你的那几个侍从不是用来摆着好看的。”看着桓远有些清减的俊美脸容，楚玉是有些愧疚的。因为在她偶尔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那个帮她数钱数到手抽筋的人却是桓远。

　　有了桓远在幕后的忙碌，她才能有足够从容的时间做其他准备工作。

　　桓远请楚玉与他走到一旁较安静的地方，面带愧色道：“府内，接连有些珍贵物件失窃。”其实这件事他昨日便想禀告，却不知为何昨晚见到楚玉后竟忘了此事，以致拖延到现在。

　　楚玉眉头一凝，“查出来是谁干的没有？”看桓远神情，她心中已经明了答案，不待桓远回答，她微笑着自己接道，“都丢失了什么？损失很大么？”

　　“少了些珠宝玉器，折合起来约莫有三四十万钱。”桓远微微抿着嘴唇，“还有一些陈年账目有些问题。”

　　楚玉一听桓远提到账目就头疼，那些烦琐的数字能把人看晕过去。她屈起手指扣着自己下巴，片刻后有了主意，“这事情交给我吧，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你随我来。”

　　桓远愣了一下，跟上楚玉的脚步，“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沐雪园。”容止的住所。

　　容止的沐雪园清幽如故，前些天被花错和越捷飞斩断的竹子已经被清理掉，并从别处移来了新的树木，在正午的阳光下，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绿意。

　　专门搭起来遮阴的藤架下，容止悠闲地躺在软榻上，直射的日光大半被藤蔓的宽阔绿叶遮挡。他眼眸合敛，嘴角含笑，身姿慵懒，似在假寐。楚玉却直觉地认为，他在等她。

　　当楚玉走到容止身边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便缓缓睁开了。

　　楚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从怀里掏出叠起来的锦帛，在他头顶上晃了晃后收起，“你不要说，不知道我的来意。”

　　容止笑了笑，“这是当然，容止原本便是在此等待公主的。”他一手支着软榻缓缓起身，坐起来时好像牵动到了伤口，身体顿了一下，脸上却刹那间浮现出欣然的微笑。好容易才坐起来，他微微喘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问公主讨一件东西。”

　　“是什么？”

　　“七叶雪芝。”

　　七叶雪芝？那是什么东西？

　　楚玉眨眨眼，努力回忆着，一旁桓远低声提醒，“公主，是前些天陛下的赏赐之一。”

　　虽然容止手上掌握着尚药司、药材库和香料三项权力，然而诸如七叶雪芝这样皇帝赏赐的珍贵又可以较长时间保存的药材，却是归于宝物那一类，收藏入宝库之中的。而这一项权力，目前已经由桓远接管，但凡有谁想要从中取用，都要通过楚玉这一关。

　　容止微微一笑，他仰头望着站在身旁的楚玉，神情坦然，“阿错的伤势已经拖延了好几年，如今总算是等到了关键的一味药材，希望公主能够成全。”

　　容止有所需求，察觉到楚玉想要香料的配方后，便主动送上，以此来交换治愈花错的药材。

　　平心而论，这笔交易其实是很划算的，因为那什么七叶雪芝对楚玉而言可有可无。假如把香囊的配方掌握在手里，对于楚玉而言，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但是……

　　楚玉站立着俯视容止，两人的眼睛只有不到二尺的距离，彼此表露的情绪都一目了然。

　　她几乎是有些恶意地微笑，“假如，我不准呢？”

　　第三十一章·原非聪明人

　　杀伐决断是聪明，理性取舍是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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