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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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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躬身一揖,而后以低柔的嗓音婉婉说开了。 从墨香的叙述里得知,先前桓远所料想的对了一半,容止确实是站在冯太后一边的,但他并非直接辅佐冯太后,而是派墨香作为冯太后的帮手,偶尔单方面联络墨香,询问情况。但最近一段时间,冯太后与北魏皇帝拓拔弘开始对立,原本眼看着冯太后即将以辅政的名义取得全面胜利,但由于拓拔弘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人,这人帮助拓拔弘扭转了劣势,甚至逼得冯太后稍作了让步。 桓远微微冷笑,刚要讽刺说这与他有何干系,忽然想起,倘若与他无关,墨香不会这样毫不厌烦地说与他听,便接着耐心地听下去。 墨香说话之时一直仔细观察着桓远的神态,见桓远情态少有变化,便笑了笑:"桓公子不愧是桓公子,那人桓公子也是认得的,是南朝来的故人呢。" 此时的墨香虽不再受桓远的管束,但昔年逢迎养成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习惯还在,先奉承一句,才接着往下说,但说到"故人"二字时,他言语之间多了些切齿的意味。 墨香见桓远颇沉得住气,始终不开口询问那人的名字,便也不吊胃口,坦言告知:"那人是天如镜。" 这一回,桓远眉间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望着墨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不可否认,墨香抬出天如镜来,已勾起了他的警惕与戒备。天如镜不光是容止的敌人,同时也曾暗害过楚玉以及被楚玉暗害过,从这一层面上来说,容止与楚玉反而是一条船上的人。 墨香见终于引发桓远的注意力,不禁松了口气,继续解释:墨香原本辅佐冯太后辅政,但天如镜出现在拓拔弘身边后,也不知天如镜使了什么法子,便让胜利倒向了拓拔弘那边去。 楚玉知道天如镜和手环的底细,容止在精神上站得极高,对一切抱持着俯视的姿态,因而只有楚玉和容止两人对天如镜的天师身份不以为然,但墨香不同,他一不知真相,二不能拥有容止一般的心境,前些天看到天如镜与小皇帝拓拔弘一同出现,他顿时便自乱了阵脚。 没有容止的指导,他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 迟疑了一会儿,墨香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在下希望,桓公子能答应拓拔弘的请托。"说容止只与他单方面联系,这自然是假的,他知道容止身在何方,此番前来洛阳,一方面是为找桓远,最主要的还是为找容止。 只是他实在确定不了容止会不会再一次被天如镜用什么神奇的手法给制住,因而他要想方设法地增加自己这一方面的胜算。他希望桓远能作为他的内应,到天如镜那边,以辅佐拓拔弘的名义,实际却是探究天如镜的虚实。 墨香诚恳地望着桓远:"桓公子,虽然我们实在算不上是朋友,我这番建议对你而言也是为难,但天如镜出现在北魏,不知他是何目的,或许是为了我家公子,又或许是为了公主而来。我不讳言,我是为了我家公子着想,担忧天如镜如他师父一般再出手相害于他,但是,也未必全无可能,那天如镜不会再度对公主不利……"他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满怀期待地看着桓远。 两个都是聪明人,墨香知道桓远应该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天如镜曾经是容止与楚玉两人的敌人,他来北魏,也许是冲着容止来的,但也未必不会再阴楚玉一记。他知道自己的目的瞒不过桓远的心思,便索性和盘托出,让桓远自己权衡利与弊。 依他推断,桓远和楚玉的所在地,应该是天如镜告诉拓拔弘的。先不说天如镜有什么目的,只要拓拔弘对桓远有所期待,桓远便有了机会。倘若桓远能答应拓拔弘的请托,到拓拔弘身边,并得到他的重用,或许能伺机掌握住先机,窥探到天如镜的意图。 这不管是对容止,还是对楚玉,都是有利的。墨香承认,这其中对容止的好处要大一些,但对于楚玉而言也未必全然无用,就看桓远是否甘愿为了那一点用处而屈身为臣了。 方才观桓远的态度,对于在北魏为官似极为抗拒,他应允与否,要看他对楚玉有多重视,因而墨香拦住桓远时,心中并无多少把握能劝说动他,只是想试试看才这么做的。 桓远一言不发地转身,沿原路返回。 墨香静静地站在原处,等着桓远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又等了一会儿,才离去,开始了他真正的行程。 桓远最终还是走了。 身边只剩下阿蛮一人,楚玉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可怕的孤独感将她包围,就连去找观沧海也不能抹杀这种感觉。 不管是流桑还是桓远,他们都是她的亲人,是无可取代的,观沧海只是朋友。 所幸还有一个阿蛮,虽然脑子不灵光,偶尔很笨拙,却是唯一留在她身边的人,因为阿蛮的存在,才让她不至于失去最后一分安慰。 倘若阿蛮也因为什么理由离开,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如此过了数日,楚玉与阿蛮、观沧海一同闲逛集市。这趟出行是她提出来的,阿蛮是一切听命,观沧海无可无不可。 说是逛集市,楚玉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观沧海知她心中烦闷,便让马车慢慢行驶着,三人坐在马车上,一路晃悠悠地驶过了半个洛阳城。楚玉靠着马车边,车帘子和旁侧小窗皆开着,方便她瞧清楚四周情形。 过了青阳门,途经辟雍太学时,楚玉忽然喊"停车",还未等马车停稳当,她便跳下车去,一直跑到太学之前的石碑前才停了下来。 石碑和一年前她来此时的模样几乎一样,石体表面印着风霜战火的斑驳痕迹,只是那时候带她来看碑文的人现在不在了。 楚玉望着石碑怔怔地发呆,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此时心中的滋味,只是有一个念头额外分明,那便是桓远真的走了。 方才她几乎生出幻觉来,好像桓远就站在这石碑前,衣袂飘飘,风仪古雅,仍旧站在这里等着她叫他回家。 那个有一点书生气质的男子,曾经多次跑出来看这些石碑。有时候她也会暗暗觉得有一点儿不耐烦,但是现在她却希望桓远的离开只是来看石碑,她出来找他,他便会跟着她回去。 楚玉站在石碑前出神,过了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走近,转头见是一脸担忧的阿蛮,才安慰地一笑,道:"我没事,就是来看看。" 楚玉正要上马车,瞧见不远处经过一个卖杂货的货郎,便让阿蛮在原地等一会儿,她自己跑过去,向那货郎买了两个精巧的泥人娃娃,跑回来顺手给阿蛮递了一个:"拿着。"出来逛街怎么能不买东西呢。 阿蛮接过泥人娃娃,立即便忘记了方才的担心。两人返回车上,阿蛮翻来覆去看着泥人娃娃,才想起楚玉手上的另一个,目光瞟过去,却见楚玉正望着自己的手苦笑。 楚玉在苦笑:她从前给阿蛮、流桑买东西,为了不偏袒,都是习惯性地买双人份的,怎料流桑走了之后,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见阿蛮望向自己,楚玉随手将另一个娃娃也递了过去:"都给你吧。"反正,流桑也已不在了。 阿蛮接过娃娃,却没有像另一个一般把玩,而是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再抬起头来时,他对楚玉认真地解释道:"等流桑回来给他。" 楚玉一瞬间露出一个奇怪的神色,她想说流桑也许不会回来了,可是却说不出口,只是非常艰难地笑了笑,将脸转向一旁,假装去看车外的风景。 马车一路朝南行驶,一直行驶到洛阳城外,洛水之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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