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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看着释雪涧面庞上浮起的桃花般嫣然红晕,碧落便知自己猜对了。

  果然,释雪涧继续说道:“我在北地呆了半年,有很长时间是和他一起度过的。后来,他已不肯放手。我走的时候,他说他很恨我,把我骂得很凶,几乎把我的手臂给捏断了。可他的侍仆告诉我,他曾把自己关在屋中很久,喝了很多酒,喝完后大哭大骂,还把服侍的下人狠狠打了一顿。”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就没见过他这么疯的男子。”

  这是在责备慕容泓么?可碧落为什么听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和疼痛?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碧落小心地问。

  释雪涧笑着,说得很简单:“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只看到了我们的悲惨。”

  碧落怔了怔,不敢再问。

  而释雪涧自己出了会神,忽然说道:“你可以告诉慕容泓,你是慕容冲的女人。他虽瞧不起慕容冲,可还是存着手足情谊,会好好照顾你的。”

  慕容泓瞧不起慕容冲?

  碧落心中一紧,正要细问时,忽听得前面有人大喝:“什么人?”

  此时雾气已散,前方山道间迅速奔来数十位鲜卑服饰的步兵,高声喝问。

  这等崎岖山间,马儿也只能代步而已,根本跑不快。好在两人也没打算逃。

  释雪涧对着矛头森凉的光芒,宁和道:“请告诉济北王殿下,五重寺释雪涧、平阳云碧落求见。”

  几名步兵微愕,交头接耳一番,已有人迅速跑开禀报,剩余人却跟在她们身畔,牵起华骝马往前行去,一路但见俱是秦兵尸首,东倒西歪,偶尔还有在呻吟蠕动的,鲜卑兵便上前补上一刀,即时了结。

  走过一段蹬道,前方竟出现大片沼泽,此地死尸更多,有鲜卑兵,也有秦兵。正有许多鲜卑兵在打扫战场,掩埋己方将士,又将秦兵尸首掷入沼泽之中;更有几名伤重无法逃走的秦兵,被鲜卑兵扔入火堆中,给烧成火人,犹在发出哀嚎惨叫,不忍卒听,而围观的鲜卑兵却哈哈大笑,隐隐还听得他们在叫骂:“让你们灭我们的国,占我们的家,把我们鲜卑铁骑踩在脚底……”

  碧落经历淝水惨败后的生死逃亡,犹且觉得芒刺在背;释雪涧不懂武功,不曾上过战场,此时更是冷汗涔涔,却还能端坐马背,只是一双明眸凝霜聚雪,竟让那些眼睛不停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的士兵再不敢逼视。

  一时进入高大树林包围掩护之下的大营之中,已见一名周身甲胄的男子正立于一处较大帐篷前等侯,略带了几分不安般踱来踱去。忽见到士兵牵了华骝马过来,一眼便望住了释雪涧,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果然是你,雪涧。”

  碧落先下了马,释雪涧也在她的扶持下下了马,才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我,慕容大人。”

  她瞟一眼四处飘荡的帅旗和王旗,笑道:“或者应该称,济北王殿下,或慕容大将军?”

  这男子比慕容冲大了两三岁模样,承继了慕容氏家族白皙的皮肤,俊挺的容貌与慕容冲有几分相似,只是线条硬朗,唇角紧抿,眉形粗黑,眼神凌厉,看来颇有几分刚戾之气,不若慕容冲那等柔润秀逸,风华无双,正是慕容冲的四哥慕容泓。

  慕容冲弟兄五人,大哥二哥早夭,三哥便是被迫降秦的燕帝、如今依然留在长安的秦国尚书令慕容暐,算来故燕烈祖皇帝的嫡系血脉,也只慕容暐、慕容泓、慕容冲三人了。

  慕容泓抱着肩,盯着释雪涧,并不顾尚有他人在侧,微咪了眼睛,暧昧轻笑:“我宁愿你称我……泓!”

  释雪涧并不意外他的轻浮,淡淡一笑以对:“殿下说笑了!”

  慕容泓忽地冷笑:“殿下?你的殿下,是姓苻的,还是姓慕容的?”

  释雪涧拂着被山风吹散的长发,凝视着慕容泓,含笑道:“难道苻家的江山,和慕容家的江山不能并存么?当年燕烈祖景昭皇帝,与大秦天王苻坚,不就各自占据一片天地,各有各的文武百官、朝廷建制?今日你既决定光复燕室,你自然是燕室的殿下,雪涧的称呼没错吧?”

  慕容泓听她提到自己的父亲,慢慢敛了笑意,望着华山叠秀群岭,沉声道:“不错,当年燕室强盛,连晋主和秦主都不敢自称皇帝,独我父皇登临帝位,傲视天下!可恨苻坚这老贼一朝得意,将我鲜卑铁骑玩弄于股掌之际,百般羞辱我们慕容子弟……”

  他白皙的面庞渐渐泛出薄薄的羞红之色,转头之际,忽见到释雪涧后还跟了个容色苍白却姿色秀妍的青衣女子,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神色迷茫地瞪着自己,讶然道:“你是平阳来的?”

  碧落听到他辱及苻坚,立时想到他的态度也便是慕容冲的态度,甚至慕容冲的仇恨还要深刻许多,忆及苻坚素日待她的温慈怜惜,顿时心神恍惚,连慕容泓的话也不曾听到。

  慕容泓微怒,释雪涧忙笑道:“她叫云碧落,是中山王殿下送入宫中的。上次中山王潜来长安,殿下曾带信让我有机会相助一臂之力,中山王唯一请我帮忙的事,便是见这姑娘一面。我出了长安,正好遇到她来华阴寻慕容冲,便在一处同行了。”

  “哦?”慕容泓又将碧落打量一番,才执了释雪涧的手道:“我不过在信中随口一提,难为你还放心上……不过这女子虽是好看,却呆头呆脑,未必配得上凤皇。”

  他拉着释雪涧,径往帐中走去:“走,先到帐中说话吧!”

  释雪涧挣了两挣,慕容泓理都不理,手掌握处,竟如铁箍一般。只听他带了几分倨傲,冷然说道:“雪涧,这次是你自己来找我的,从此休想再离我半步,更别再跟我说什么以身许佛的鬼话!”

  释雪涧唇瓣动了一动,却只无声叹息一声,默默随他入帐。

  碧落忙跟了进去,正要伺机询问慕容冲下落时,慕容泓已在主座坐下,一把将释雪涧拽入自己的怀中,捉了她的下颔,吻住她的唇。

  释雪涧身躯一颤,立刻大力挣扎,猛地推开慕容泓,一径退到碧落身畔,才勉强笑道:“如今你既已打算中兴燕室,自当以国事为重,怎能还如原来那般孟浪无礼?”

  慕容泓见她逃开,当着碧落,一时不好再去捉她,只是哼了一声,道:“中兴燕室便不能碰你么?既然铁了心来找我,居然还这么扭捏不听话,不怕我把你丢山坡上喂狼?”

  他说着,从条案下摸出一只酒坛来,自己倒了一碗酒,沾上唇边,正要喝时,忽然顿住,又将酒碗重重叩下,一双凌厉冷眸骤地射出鹰隼般的光芒,盯住释雪涧:“你到底是来找我,还是来找苻睿那小儿的?”

  他竟然猜得出!

  碧落不觉握紧了释雪涧的手,拉她在席上坐下,便有亲兵送来了两碗清茶。

  释雪涧垂着眸,眼睫深深,将雪亮瞳仁覆住,不敢露出丝毫异样,恬然笑道:“殿下,从来世人只将我当能预知未来的异士敬重,只独你从不曾问过我未来之事。”

  慕容泓哂道:“人把你传得神乎其神,可我怎么瞧,你都只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漂亮妞儿罢了。你别绕圈子,回答我的话,到底来找我的,还是来找苻睿的?”

  释雪涧抬头,与慕容泓对视:“我想来找你,告诉你几句话。”

  “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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