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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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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摊开自己的手掌,似看到了谁的血迹在蜿蜒而下。 石绛珠的?林景德的?还是如流水般淌向江东的那百万雄兵的? 碧落慌乱地捏紧了拳头,只想快快冲回紫宸宫,关上宫门,将一切隔绝门外,从此不听、不看、不闻窗外之事。 转眼,秋去冬来,紫宸宫内梧叶落尽,竹色暗沉,连暖房里的菊花也渐渐萎缩,失去最后一点艳彩。 数月间,碧落寸步未出宫门,只在宫中看书练剑,或对着关雎宫内隐约的树木发呆。 紫宸宫的宫女内侍原本是跟着慕容夫人清寂惯了的,但慕容夫人出身贵胄,每日必要盛装打扮,饮食也甚是考究,尚有机会便往各处主管、库服去走动。换了碧落,却是个什么都省事的。如果不是青黛做主为她备了些新衣,那一袭素色的青衣,可以从秋天穿到春天,故而连宫女内侍们也极少出宫。 青黛是个有心的,早知燕晴宫的张夫人对碧落颇有成见,便对紫宸宫外流连的人格外关注。 "姑娘,头一个月还有人鬼鬼祟祟地监视着咱们呢,这两个月连鬼影子都没了。"青黛帮碧落重梳着因练剑而微见散乱的发髻,笑道,"估计是觉得查不出什么来,张夫人也懒得再理会我们了吧。" 碧落叹道:"由她去吧!" 青黛将一支颇是绮丽的凤头钗簪到碧落发际,笑道:"不过,说实话,姑娘,你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一直窝在宫里,瞧你的脸色,雪白雪白的。又不点胭脂,连唇边都没了血色。你这么一直闷着,真该发霉长毛了。" 碧落给逗得一笑,留心往铜镜中看时,脸上果然连半点血色俱无,反比苻坚未出征时更要消瘦几分。 若被慕容冲见到了,想必也会难过吧? 她想一想,侧头问道:"胭脂呢?" 青黛忙取来胭脂膏子,拿玉簪子挑一点在丝绵之上。碧落轻轻抿了唇,将簪子上剩余的胭脂随手匀在双颊,整个人果然瞬间灵动艳丽起来。若再换一身光鲜的衣裙,必定又是当日点绛阁的绝色美人了。 青黛呆呆地望住她,忽然笑道:"姑娘,你出去走走吧?" 碧落抬头,诧道:"为什么?刚才你还说张夫人警惕着咱们呢,出去惹事吗?" 青黛得意道:"出去到各宫走走,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绝世美人!" 碧落啼笑皆非,却也心下欢喜,"果然很漂亮吗?" 当年在平阳太守府时,她随在慕容冲身侧,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也颇是注重自己的衣着打扮。偶见慕容冲带着一抹微醺的温柔望着她时,便觉心满意足。到了长安,却是一心避宠,被称作"硬邦邦的冰凌子",未始不是因为她粗布衣裳、素面朝天,看来毫无生气的缘故。时日久了,不见人欣赏的眼光,连碧落都认为自己可能已是形容枯槁的老妇人了。 可慕容冲那等品貌清贵俊雅的人物,岂是寻常妇人配得起的?故而她绝不要自己变得老丑憔悴。 青黛还在游说着碧落,"咱们只到花园走走,让那些妃嫔们见识见识……还有南阳公主,最近她得意得很呢,天天拉着杨定在宫里转悠。" 杨定? 从四月间杨定递辞表算起,因为彼此刻意的回避,他们已有半年多没见了。 杨定说,他不要缘,不要孽,只要未遇到碧落之前的那颗不羁之心。却不知,他有没有找回那颗不羁之心? 碧落丢开铜镜,不觉有些失神,"他常来宫中吗?" 青黛笑道:"可不是吗?都说天王有意将南阳公主许给他,才把他留在长安守卫皇宫。说起那南阳公主,原先天王在宫里时还收敛着点,如今天王出征了,立刻放肆起来。好歹人家杨定是中郎将,她自己又是没出阁的姑娘家,居然三天两头约了杨定入宫。那张夫人也不管管,可见得是个没教养的。" 碧落啐了一口,道:"瞧你越发胆大了。公主何等身份,你也敢在背后嚼舌头!" 青黛嗤地一笑,"嚼了又怎样?横竖这里没外人,我才不信姑娘会将这话传到他们那里呢!" 碧落不觉苦笑。这妮子,倒是个有胆有识的玲珑人。只不知当年怎肯听了叔父摆布,给卖到了段家去? 一时青黛端了碧落的换洗衣裳出去,碧落正取了本《庄子》看时,忽听到窗棂被人叩响。 笃笃笃,笃笃,笃。 三声,两声,一声。 正是慕容氏的眼线和碧落约定的记号。这一年多来,一向是碧落向外传消息,外面却从没主动传过任何消息进来。 碧落微一眯眼,忙冲过去打开琐窗。 果然是那个姓宋的中年内侍。他向碧落恭敬地低一低头,迅速取出一张纸条交给碧落,然后转身而去。那懒懒散散的平庸模样汇到成群的内侍之中,如水滴涌入大海,再也分辨不出。 碧落匆匆关了窗,微颤的指尖打开纸条,果然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若闻苻坚败讯,速离长安。念卿甚!念卿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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