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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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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种站于制高点的帝王战略,对于秦国朝臣来说,却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碧落猛地想起慕容冲昨日所说的兄长想牺牲他的话来,失声道:"四公子不会想让你去劝苻坚用兵吧?" 慕容冲冷笑道:"为何不会?他听京中我那皇姐传来的消息,说那苻坚甚是思念我,只是惧于流言,不愿下旨召见而已。转眼十月廿八是他的生辰,若我亲自前去道贺,他必定很是欢喜。我若趁机请求留在京城,然后找机会劝他一统天下,成就令名,说不准他真会听进我的话。" 他口中这样说着,抓握碧落的十指却越攥越紧,浑然天成的优雅气度虽是不改,可眸中的恨意和怨毒,已是无可掩抑。 他从十年前离宫,就再也不曾去过长安。巍峨皇宫,红砖金瓦,盘龙戏凤,对旁人是富贵和权势的象征,对他来说,却是最残忍最屈辱的噩梦。紫宸宫里的一砖一瓦,一枝一叶,都曾见证当年那个小小少年在光鲜优雅的表象下,忍受了多少个欲哭无泪的黑夜。 "你不用去啊!"碧落由着慕容冲几乎将自己的手抓出血痕来,有心想将他那些混账宗亲大骂一顿,可一眼看到慕容冲眼底的伤痛,到底不忍,只柔声劝道,"慕容家还有你叔父和三哥在京城,还有你的姐姐清河公主,他们会劝苻坚用兵的。" "他们劝了,但苻坚未置可否。而清河,自我出宫后就渐渐失宠了。有时两三个月才能见着苻坚一面,大约也不敢去提这些军国大事,自招嫌疑。" 碧落蹙了眉,不作声了。 这些事,慕容冲极少和她如此细谈,原也轮不到她来置喙。她所能做到的,不过是照顾好慕容冲的饮食起居,听他命令,办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比如,刺杀林景德。 披了衣,她扶起容色憔悴的慕容冲,叫人准备洗漱之物,并准备早饭。 当日苻晖的到来,已在意料之中。 但他居然没有进平阳太守府,而是直接召慕容冲到他泊在汾河边的大船上去说话。 慕容冲闻报,只得整了衣,令人驾了马车,前去相见。 碧落见他虽是不改素日的优雅从容,但眼底却是异常的幽黑,忆及前日提到苻晖时他异样的表情,自是不放心,遂着了男装,佩了流彩剑,扮作侍从,紧随在他的身后。 慕容冲没有阻止,由着她上了车,在自己身侧坐下。他眼神缥缈地往窗外远望了许久,忽然自语似的低声道:"苻坚很喜欢黑眼睛的女子。" 碧落心头似给什么抽了一下,忙大声笑道:"咦,这话奇了,谁的眼珠不是黑色的?" 慕容冲依然看向窗外,平静地说道:"北方有些异族人,眼珠会是绿色或蓝色的。秦国境内的人,乍一看的确都是黑眼睛,但细细看去,大多是深褐色或浅褐色,很少有人会是纯粹的黑眼珠--像黑夜一样的颜色。" 碧落只作没听到他的话,绞着自己的衣带,默默地将脸别开去,盯着车厢顶部细细绘着的青青兰草,似在欣赏工匠精美的手艺,却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怦怦乱跳。 冲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眸子,的确幽黑如夜,是很罕见的接近纯粹的黑。 慕容冲终于没说更多,甚至在下车时,还轻轻拍了拍碧落紧绷着的身子,温和地微微一笑。 那一笑,如贵重的黑宝石迸绽着晶莹明澈的辉芒,刹那便将碧落心头堆积的阴霾驱除得干干净净。 她一定是多心了。 慕容冲,与她相依相伴十年的慕容冲,即便从不曾亲口说过一句"喜欢",但她也敢断定,他的心里是有她的。 他只是太专心于他自己的仇恨与家国大计,而不能俯下身去,仔细看一眼一直守在身畔的这个红颜知己。 于是,她还了慕容冲一个笑容,暖若春阳,灿若春花,明媚无双。 那日天气并不好,苍山碧水,都灰蒙蒙地浮了层虚白。 汾河边,红蓼花繁,黄芦叶乱。一艘甚是豪华的高大楼船停泊在岸边,翘檐如飞,朱木蕴光,雕了连绵游鱼的花纹,数串画着水墨山水图案的绫纱红灯笼,正在江风中飘摇翻舞。 叶落纷飞中,有铿锵的击节声,伴着男子沉郁而激昂的歌声随风传送。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正是汉武帝当年到汾阳祭祀后土,在汾河闻南征大捷时所作的《秋风辞》。虽是慷慨激越,却不乏盛至顶点而乐极哀来的感慨。可那种感慨,也不过是帝王才拥有的志得意满后的调剂。 眼前那男子的歌声之中,更是觉不出流年易逝、人生虚无的悲哀来。 只因这男子,方才二十出头,容貌俊伟,鲜衣华服,举止骄矜,行动之间,自然流露出一派出身名门的贵气来。 他正是苻坚的爱子,平原公苻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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