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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宝羡听这声音,微微皱眉:“可是不舒服?”

  訾槿躲在被子里暗暗焦急:“不是……昨夜睡晚了……”

  外面静了一会,宝羡的声音再次传来:“那梧桐再睡会吧,今日前厅不用你,你多睡会,但……别误了晚上……”

  “嗯……”

  訾槿在梧桐的房间,整整忙碌了一日,将所有的物品都准备好后,便呆呆地坐在靠近窗口的地方。时不时地能从前院传来说话声和笑声,每每此时,訾槿的神色便复杂无比,眸中的嘲弄之色更甚。

  明月已高高地挂起,訾槿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铜镜旁坐了下来,缓缓地摘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自己那遮掩了一日的面容。

  訾槿拿起桌上的炭笔轻柔地描着眼眉,略施粉黛将自己脸上的疲倦遮盖,口脂则仔细地选了一抹鲜艳的火红。她笨拙地在脑后挽一个不算高的髻,只戴了一根金凤簪,很长。簪首是一颗明亮的东珠,后面镶着米粒大小的银珠,簪尾光滑尖利。

  訾槿起身走到床边,拿起火红色的绣金凤的长袍,仔仔细细地穿到身上。袍子有长长的下摆和微立起的领口,衣袖稍宽大了些,以金丝滚边团出小小的如意图案,腾飞的金凤缠绕在身。

  那红似火一般太耀眼,那凤似活一般太夺目。

  訾槿轻柔地执起桌上方才摘下的人皮面具把玩着,而后随手扔进了身旁的火盆中。她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带着淡淡的嘲弄与傲然,抬手将火红色的面纱戴好,信手拨弄着桌上的焦尾琴。

  金凤火袍,明月凤簪,梧桐焦尾琴,真是一场奢华的葬礼。

  訾槿缓缓地起身将火红色的翻皮白容披风系好,拉了拉衣摆,朝窗外看了看时辰,静静地回头将房间又打量了一遍,单手抱起焦尾琴,开门朝后山千年寒洞走去。

  千年寒洞冷风入骨,洞内四角每角多装了四个碗口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洞穴照得犹如白昼。一个精致的冰棺被放在高台之上,冰棺内躺着一个一身明黄衣袍的女子。

  訾槿才一进洞,霎时,洞外四周飞身而出三帮人马,将千年冰洞团团围住。

  訾槿走到高台之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冰棺内躺的人,将手中的焦尾琴放在冰棺前的平台之上,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不一会,玉夫人在宝羡与梧桐的搀扶下急急赶来。其时身后跟着五人,君凛、祁咏跃站在最左边,独孤郗徽、楼烁站在最右边,安乐王与司寇郇翔则跟在最后面。

  玉夫人站在洞外,停了下来,宝羡与梧桐二人低头退下。玉夫人看了看洞四周的人,转过身来,凌厉地望着身后的众人:“槿儿定是知道了,才会自己去了……各位主上可都想好了……不是每人都有第二次选择的……若是错了……后悔便来不及了。”

  独孤郗徽抬眸一笑,这笑容在这样寂静的寒夜里,显得分外耀眼:“如今都走到了这一步,夫人还没有舍弃孙女的打算吗?若是选她……只怕众人早已带她离开这山中镇了。”

  玉夫人眼底闪过悲色:“你们倒真真狠心。”

  独孤郗徽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安乐王:“若说狠心……怕是谁也比不过安乐王爷……都已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还不是将她置于此地,自己也走到了这一步?”

  听着外面的对话声,訾槿嘴角笑意加深,脸上的讽刺更甚。她启手将案前的荷香焚起,信手弄琴,欢愉轻快的曲子飘荡在洞中,琴声似高似低仿佛春日的阳光一般灿烂一片。

  琴声乍现,众人惊然抬头朝洞内望去。直至此时还能弹出如此欢快的曲目,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了实情。

  安乐王一双桃花眸出神地望着洞口,眸底复杂得让人不敢深究。

  玉夫人的眼睛越过众人,看向君凛:“殿下也要进去吗?”

  君凛一身蓝衣考究精致,宽袍广袖,金冠博带,衣襟随着脚步的移动飘飘欲飞。他回头直视着玉夫人:“老夫人想要毁约吗?夫人放心,只要有君凛在……他们未必能得逞。”

  “大半年前,老身路过辰国京都时,捡到了一个满身是伤的孩子,却发现她乃老身丢失多年的孙儿,狂喜之中将她带回‘不日谷’疗养。这千年寒洞乃我玉家禁地,已是多年未曾开启。三个月前这孩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开启了这废弃多年的寒洞,得到了赤岚冰玉与一具死去多年的女尸。”老夫人眸光深不可测,她一点点地打量着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不知各位公子丢的是何物?是那孩子?是那赤岚冰玉?还是那女尸?”

  独孤郗徽身着烫金边的黑色衣袍,略紧的外袍将纤细修长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腰间挂着一块孤单的玉佩,手中执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碧玉笛。他闭上双眸聆听着琴声,似乎这琴声已扰乱了他的心神,脸上那抹坚定瞬时淡了不少,眉宇之间可见烦躁之色,不愿多说。

  安乐王的紫色锦袍随夜风轻扬,他侧脸看了一眼被面纱遮去面容的司寇郇翔:“哥与我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似是就在这洞内。”渐渐地一丝笑容爬上了安乐王的眼角,他抿嘴一笑,上前一步:“夫人何须多问,到了洞内自有定断,此时……还是带路吧。”

  玉夫人不再说话,再次一个个地打量了众人一眼,转身朝洞内走去,宝羡与梧桐紧跟其后。

  独孤郗徽、君凛、安乐王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紧跟在玉夫人的身后,司寇郇翔抬眸看了一眼洞口也跟了进去,楼烁与祁咏跃被留在了洞外。

  待众人缓缓进洞,那琴声慢慢地低了下来,似是从欢快的晨日跳到了暮日后的黑暗,那样的哀怨不甘,还有淡淡的期盼。

  众人听到此时的琴音,都莫名的心伤,今夜……已注定不眠……

  当众人出现在高台之下时,琴声最后一个音也落了下来。

  众人抬头看向高台,只见一火衣女子金凤缠身,脑后惟有一根长金凤步摇束着松软的髻,乌黑的秀发如水般披到腰间,双眸漆黑如子夜一般又温润如暖玉一般,可惜的是脸上却有一块火纱绣金凤的纱巾。虽是遮去了大半容颜,众人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此人。

  訾槿抬头淡淡地扫视台下面的人,当看到安乐王身后的白纱人时,微微一愣,继而又低下头去:“众位多日不见了。”

  君凛动容地朝前走了一步,双手在袍中握成了拳,站在了原地:“槿儿,下来。”

  司寇郇翔身形微微一动欲上前,却被安乐王扯住了胳膊。他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司寇郇翔的后背,司寇郇翔岿然直立,看样子似是恢复了镇定。安乐王美目流转,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訾槿,笑道:“为何要遮住面容,小哑巴没脸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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