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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帝后慢慢地垂下头,按住胸口,轻咳了两声,“师傅,此事徒儿心意已决……咳……你莫要多说了。”

  林承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最得意、最乖巧的徒弟,突然直直地跪下去,“求世子三思!”

  帝后侧过脸,默默地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司寇郇乐,良久,说道:“天色已晚,师傅带着郇乐回府去吧,一会儿便要下匙了。”

  林承猛然抬头,眼神从惊讶转为愤恨。他双目通红,厉声斥责道:“司寇郇翔!那妖女给了你什么,让你如此不忠不孝,罔顾你我十八年的师徒之情……”

  司寇郇乐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揉着眼睛,“亚父,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林承神色一转,迅速掏出怀中的匕首,一把拽起近在咫尺的司寇郇乐,对帝后阴狠地一笑,“司寇郇翔,你无情就休怪我无义了!”

  司寇郇乐因惊吓过度瞪大了双眼,呆呆地问道:“亚父……你怎么了?”

  帝后猛地站起身,墨玉般温润的眸子中满是惊慌,“师傅……何至如此!”

  林承苍老的脸上流露出悲伤,“翔儿,为师亲手将你带大,一身绝学尽数传授给你,待你如亲子一般,你今日却为了那妖女不顾为师与你的情义。翔儿,你对那妖女一片痴心,但怎知她不是利用你呢?你须知今日能坐在帝后的宝座上,并非你的惊世才华,也并非你那绝世容貌,若没有司寇家紧握的半壁江山,你以为那妖女会让你安然地坐在此处,对你百般依顺吗?你若真是对她有心,便不能让她脱离了掌控,否则依那妖女的性格,将来受尽折磨的不是他人而是你!你为何不想想你父亲?他已这把年纪,若不是为你兄弟二人的仕途,他何须如此费尽心机。你怎能忍心在他大事快成之时,一再让他失望?翔儿……莫要让儿女私情蒙蔽了你的双眼,若是让那妖女拿到了兵权……你司寇家离灭族也不远了……”

  “放肆!何人在此胡言乱语?”女帝手托银盘,一把推开了殿门,一双凌厉的凤眸紧紧地盯着林承。

  司寇郇翔惊慌地看着门口的女帝,刚才……她听到了多少?

  林承扭头一看来人是女帝,原本悲伤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露出杀机。他将匕首更贴近了挣扎不休的司寇郇乐,狠狠地说道:“司寇郇翔,你是要弟弟还是要兵权,可是要想清楚才是!”

  女帝一双凤眸危险地眯着,“来人,将刺客拿下!”

  林承满目仇恨地盯着女帝,厉声道:“司寇家的小世子在我手中,谁……”话未说完,他夹着司寇郇乐腾空而起,匕首直直地刺向延载女帝。

  延载女帝护住手中的银盘,敏捷地躲开匕首。就在此时,君赢从天而降,一剑挡住了林承的匕首。

  延载女帝后退到安全的地方,转手将银盘交给身旁的守卫。

  林承并不恋战,躲过君赢的攻击,直直地飞向延载女帝,转眼却看到她早已躲到了御林军的外围。林承愤恨交加,刀锋一转,想从众人中突围,但御林军死命地护住延载女帝。饶是林承武功再高强,也抵不过御林军人多势众,更何况他的胳膊中还夹着司寇郇乐。

  司寇郇乐一双狭长的眸子瞪得圆圆的,震惊地看着溅在自己身上、手上的温热鲜血。

  君赢滴水不漏地将延载女帝护在身后,谨慎地盯着林承的一举一动。

  “莫要伤到小世子!”延载女帝见司寇郇翔脸色苍白地捂住胸口,急急地喊道,本来冰冷无比的眸子布满了焦急。

  御林军得到指令后不敢贸然攻击,一时间竟让林承占了上风。他疯了般地斩杀着周围的御林军,浑浊的双眼中只剩下仇恨。

  远处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御林军的弓箭手及时赶到,将林承团团围住,却不敢贸然放箭。林承此时浑身鲜血,身上的伤口不少于十处。君赢取过身边人手中的弓箭,静静地瞄准了老者。

  帝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老者,表情虽镇静,但清澈的眼底仍是掩藏不住的焦急和彷徨。

  君赢瞅准了最佳时机,一箭射出,正中老者的左腿。

  “影卫大人,手下留情!”帝后急急地喊道。

  延载女帝听到帝后的声音,脸色阴沉无比,凤眸又冷了三分,杀机一闪而过。

  林承半跪着,咬牙努力地让自己站起来。他将早已吓呆了的司寇郇乐紧紧地扣在手中,遥遥地望着司寇郇翔,“要兵权还是要弟弟?”声音苍老而悲凉。

  御林军见此情形纷纷停下了追杀,不敢轻举妄动。

  帝后与林承遥遥地对视,直直地跪了下来,“师傅……徒儿不孝……”

  “哈哈……好个司寇郇翔,好个徒儿不孝……你知道乐儿是我亲手带大的,笃定我不会伤他是吗?”空旷的未央宫外传出林承悲凉的声音,“你司寇家如此待我,便莫怪我无情!”

  林承缓缓地抬起手中的匕首,一点点地刺向司寇郇乐。

  “师傅——”远处传来帝后撕心裂肺的惊呼声。

  延载女帝瞟了一眼乱了方寸的帝后,低声对君赢说道:“莫要插手!”她劈手夺过君赢手中的长剑,朝林承飞去。

  林承见女帝自投罗网,一把将司寇郇乐扔向她,匕首直直地朝延载女帝刺来!

  延载女帝反手接过司寇郇乐,便想飞回原处,但林承怎能如她所愿。

  林承的身形突然快如闪电,手中的匕首差点儿刺进了女帝的后肩。

  延载女帝用手中的长剑挡住了林承,林承灵巧地将女帝手中的长剑夺去,反手便是一剑。杀红眼的林承此时早已无所顾忌,剑剑索命。

  延载女帝退无可退,又怕伤及司寇郇乐,只有将其朝帝后的方向扔出。林承见延载女帝已乱了方寸,阴笑一声,突然剑锋一转,朝半空中的司寇郇乐刺去。

  延载女帝大惊,转身想拉回司寇郇乐,却听见他尖叫一声,下体满是鲜血。延载女帝虽是将司寇郇乐拉回了怀中,但终究晚了一步。

  司寇郇乐紧紧地抓住延载女帝的衣袍,“痛……好痛。”

  延载女帝瞬间红了眼,她轻拍着司寇郇乐,附在他耳边低声哄道:“乐儿乖,一会儿就不疼了,乐儿不怕,有朕在,乐儿莫怕。”

  林承抓住这个机会,一剑正中女帝的肩窝。延载女帝单手抱住司寇郇乐,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长剑,鲜血一滴滴地滑落。

  帝后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幕,脸上一片苍白。他猛地起身,夺过身旁人手中的长剑,腾身朝延载女帝飞去。师傅,师傅,你为何连条后路都不留……

  君赢攥紧拳头,紧紧地盯着女帝滴血的手,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林承发现了帝后的动机,见拔不出长剑,便丢下剑毫不恋战地抓住女帝与其怀中的司寇郇乐,朝未央宫外飞去。

  君赢终是按捺不住,追了上去。帝后与君赢在宫墙处截住了林承的去路。

  林承诡异地一笑,单手拔出女帝肩窝中的长剑。女帝疼得叫出声,帝后眼底闪过心疼,身子压制不住地颤抖着。司寇郇乐尖叫一声,不顾身上的伤,抬手捂住女帝的肩窝,满眼满脸的惊恐。

  就在众人不备之时,林承突然一把将延载女帝与其怀中的司寇郇乐扔出宫墙,并挡住了帝后与君赢的路。

  帝后扔了手中的长剑,一把将女帝二人抱住,急速地下坠着。

  君赢顿时红了眼,执起长剑攻向林承,剑剑索命。

  未央宫本是依山而建,墙外是平地还是山涧谁又知道?君赢与帝后又怎能不急?

  帝后牢牢地护住怀中的两人,试图借力返回去,但积雪未融,四处全是冰霜,根本踩不住。他再次腾空翻身,将自己垫在二人的身下,三人同时落在石堆之中。

  帝后死死地咬住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延载女帝抱起司寇郇乐,艰难地起身,却见帝后躺在原处,大惊失色,“哥哥!”

  帝后虚弱地笑了笑,“没事。”

  “痛……痛……”司寇郇乐双手无力地攥住延载女帝的衣服,低声地喊着。

  司寇郇乐下体流血不止,延载女帝急忙点住了他的穴道为其止血,一点点地揭开他身上的衣袍,察看着他的伤势,仔细一看,竟是……

  延载女帝连点了几个大穴,将司寇郇乐紧紧地搂在怀中,怜悯之色尽显眼底,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乐儿不疼,乐儿不疼,乐儿不怕,乐儿不怕,朕陪着你,朕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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