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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许是她伪装得好,许是他们认为这点儿小事不足挂齿。那么多人中,也只有照顾她起居的鱼落知道她根本闻不了芙蓉糕的味道,却经常对着绿豆糕流口水。可眼前的人和她在一起不过短短数日,他看着只是个不谙世事的稚子,却能从她的眼神中准确地读出她的喜怒哀乐,然后顺从她、依靠她、需要她,让她体会那种被人全心全意地依赖着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身旁的人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比较女气,纤长、莹白、柔软,却让人莫名地安心。不过短短半个月,訾槿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他的童稚、他的眼神。若在辰国的日子,他并未出现的话,自己该孤单成什么样子?

  “小白怎么知道我爱吃绿豆糕?”黑暗中,訾槿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白丝绸般的银发,不甚在意地问道。

  小白乖顺地倚着訾槿,舒服地眯着双眼,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猫,“不知道,心里就是清楚。”

  訾槿的手更加轻柔了,轻拍了小白两下,“睡吧。”

  “小紫。”

  “嗯?”

  “这样,真好。”

  “嗯。”

  天还未亮,小白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抱起自己的衣物,嘴角噙着浅笑,坐在床边,小心地掖了掖被子,看了訾槿一眼,才慢慢地朝房门走去。

  “小白。”訾槿睁开眼时,正好看到他走到了门口,想也未想便开口唤道。

  “嗯?”小白抱着衣服回头,抬眸浅笑。

  小白的背影让訾槿的心底感到浓浓的不安,有种他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她凝视着小白的笑脸,驱逐着心底的不安,歪着头对他一笑,“没事。”话毕,迅速地躺了回去,不敢目视小白的离去。

  小白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墨玉般的眼眸荡漾着喜悦的涟漪,“别怕,晚上,我来。”

  訾槿闭着眼睛,聆听着轻柔的开门、关门声,再次沉沉地睡去……

  霞央宫内,四根腾龙金柱竖立在大殿的四个角落,上面悬挂着琉璃彩穗灯,照得厅内通明透亮。紫金为顶,白玉为壁,丝幔飞舞,珠帘环绕。小巧的掐丝香炉焚着淡淡荷香,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厅内。

  霞央宫易主后,再无半点儿当初冷宫的萧瑟,一夕间竟变得比未央宫还要富丽堂皇。

  安乐王眉头紧锁,面窗而立。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他的手不安地敲打着窗台,眼底青紫一片,想来又是一夜未合眼。

  锦御悄然入室,跪在安乐王的身旁,“王爷……”

  安乐王的手一下子捏住了窗台,脸上却还是一片镇静,“说。”

  锦御将头低得死死的,“锦御听从王爷的吩咐,昨晚一直守在未央宫。皇上酉时入了未央宫,一直到寅时,上朝前才从里面出来。和往日那般怀揣外袍,衣衫不整。”

  “贱人!”安乐王一掌击断了窗台,愤然转过身,满脸的肃杀之气,“这么说,皇兄这十几日都宿在未央宫?”

  “想来该是。”锦御的声音虽低,但其中的肯定却不容置疑。

  “废物!那么多人居然连皇兄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安乐王一脚踹开身旁的椅子,因愤怒已满脸通红。

  “皇上的武功修为,王爷是知道的。他若想摆脱众人的跟随,有的是办法。此次若不是王爷的猜测,谁会想到皇上会日日宿在未央宫。皇上每次都是朝未央宫的反方向走的,谁曾想此时的皇上还会有如此的……如此的……”

  “心计是吧?”安乐王冷笑一声,“你们须知道皇兄是个什么样的人,纵然没有完全清醒,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

  “属下愚钝,请王爷责罚。”锦御俯下身去,狠狠地叩了一个头。

  “责罚你有什么用?要不是小哑巴身上有皇兄的气息,我也不会想到……皇兄已经这般模样了,居然还忘不了她。”安乐王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锦御抬起头来,小心地看了一眼双眸紧闭的安乐王,“王爷,不如告诉皇上实情吧。皇上为了那人伤情一生,如今……王爷用皇上的信任……拿鱼落姑娘欺骗皇上,又怎堪忍心……”

  “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本王说教!”安乐王抬脚踢在锦御的胸口上。

  锦御捂住胸口,不敢置信地望着站在上方的安乐王,嘴角溢出鲜血。

  “你别忘记了,现在谁才是你的主子!那人凭什么得到皇兄的宠爱,她以前没资格,现在更是没资格!皇兄现在有了鱼落,已心满意足。谁若是要说出这个秘密,本王便让他再也开不了口!”安乐王狭长的眸子中迸出阴毒的寒光。

  “自从那人将锦御赐给王爷,王爷便是锦御唯一的主子。锦御自那日起对主子从无二心,只是怜惜皇上一片痴心,却被王爷如此利用。不说王爷与皇上乃一母同胞,就说皇上从来对王爷疼爱有加,王爷也不该……”

  “住嘴!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兄好!你不必多说!”安乐王瞪大了双眼,厉声辩驳道,“你去将方老先生找来。”

  “王爷,此事万万不可!訾姑……公子原本体弱,你若一意孤行,恐怕……”

  “老先生曾告诉过本王,每三日取少量鲜血,若滋补得当,并无大碍。”安乐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锦御大惊失色地看向安乐王,惊声呼道:“王爷万万不可!老先生说出这番话来,自是有自己的思量。王爷虽对老先生礼遇有加,但是老先生志不在此,日日想着云游四方,王爷却一直抓着不放人,老先生自是想早点儿医治好皇上,好早日离去。可是公子身体孱弱,根本受不住……”

  “本王不知道锦御何时偷学了医术!”安乐王妖媚地一笑,双眼迸出寒光。

  “锦御并不懂医术,但是锦御知道,一个身体强壮的人尚且承受不住每隔三日的抽血之苦。公子的身子,王爷比锦御还要明白,怎能如此急功近利。”

  “对,本王就是急功近利,本王就是容不得她靠近皇兄半分,半分也不行!皇兄若早日清醒,自是不会记得她。到那时,皇兄便会安安心心地同鱼落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好?再说若不是她,皇兄又怎会变成这般模样?皇兄以身救她,她舍血来还,又有何不妥?”安乐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锦御,眸中是丝毫不容妥协的坚定。

  “锦御……这便去请先生。”锦御低下头,跪在原地低声说道。王爷,你可知道皇上舍身舍魂,均是甘愿。他若是得知你如此对待他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该如何心神俱碎……

  “回来时自己去思过房领罚,本王暂时不想看见你!”安乐王微微点头,轻声交代道。

  “谢王爷责罚。”锦御轻轻地磕了一个头,起身朝门外走去。

  春末的晨风虽然有点儿凉薄,却已带着淡淡的夏意。未央湖交差错落的荷叶上已有许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簇簇宫人在岸边忙碌着。

  “他们在干吗?”早膳后,訾槿站在未央宫门外,踮起脚远眺,回头问了晓双一句。

  晓双垂下头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不经意地回道:“皇上与王爷均不喜荷花的香气,故而宫中各水各湖均不见有荷花盛开。”

  “既然不喜欢,何必要种上荷花,种莲花不好吗?”訾槿不禁纳闷地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王爷虽然不喜欢荷花,却对荷叶情有独钟,尤其是咱们未央湖的。晓双经常见到王爷独自一人对着一湖的荷叶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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