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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奴婢有事禀告王爷。”晓仆恭顺地走到西乐面前,施了一礼,打断了訾槿的话。

  “嗯,说吧。”不知为何,西乐的桃花眼立马柔和了不少,语气中少了许多往日的戾气。

  “还请王爷纠正公子的称呼,此时未央宫内不比外面,若任公子一意孤行,恐为王爷招来祸端。”晓仆的声音出奇地柔和。

  訾槿目瞪口呆地盯着晓仆的背影,这是干什么?当着我的面告我的状?

  西乐微微抬起眼眸,脸上是难得的认真,不甚在意地瞟了訾槿一眼,淡淡地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訾槿垂着头,玩弄着身上的被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到底在执著什么?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只不过是从一个沉闷的牢笼跳入了另一个更沉闷的牢笼罢了。到底在找什么?到底要寻什么?明明什么都不清楚,为何一定要来这里?

  “听到她说的话了吗?”

  “那我该叫你什么?”

  “御赐——安乐亲王,本名——司寇郇乐。本王特别恩准你可以随意叫。”安乐王玩弄着手中的茶盏,对訾槿浅浅地一笑,那绝世倾城的浅笑令周围的景物顿失颜色,勾人心魂。

  訾槿木木地应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四个字眼——一笑倾城。

  “小哑巴好好休息,本王还有些公事要忙。”安乐王看到訾槿在发愣,嘴角又勾起一抹妖娆的笑,说完便已起身。

  “西……那个……你……”訾槿紧张地绞着被角,张嘴唤道。

  “嗯?”

  “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訾槿局促地问道,“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你知道我……”

  “小哑巴还不知道吗?本王虽也在宫中居住,却离此宫甚远。小哑巴该知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安乐王美目一转,笑意直达眼底。

  “噢……”訾槿筹措了一会儿,见安乐王依然站在原地,大着胆子说道,“我可不可以换个宫殿住,这宫殿怪怪的。”

  “怪吗?”安乐王状似苦恼地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对你来说……怪,就对了。”话毕,他突然大笑出声,转身离去。

  待安乐王走后,訾槿乖顺地任人侍候着梳洗、用膳,和谁也没多说一句话。

  晓仆除去公式化的问候,也不愿与訾槿多说话,就连昨日那个活泼的晓双,今日也是默默不语。

  侍候着訾槿用完晚膳,晓仆与晓双便退下了。似是不愿与她多牵扯,二人再未走进她的房间。訾槿心知她已经彻底被人孤立了。她不以为然,反倒落个清闲。

  窗外的残阳似要掉进未央湖中一般,令这座宫殿有种说不出的凄凉。訾槿深吸一口气,朝殿外走去,倒也没人阻拦。一路走来,偌大的宫殿却人迹罕至,冷清得很。

  訾槿叹了口气,躺在未央湖边的草丛中,远处的残阳已经渐渐落下。

  四年的深宫生活都不曾体会到的寂寥和孤独,瞬间蜂拥而至,让她备感凄凉。那时自己总是觉得不自由,仿佛笼中的鸟儿,缸中的鱼儿,失去了原来的天地。可那时虽然没了自由,至少还有很多人日日陪伴在她身边。如今她遵循了内心的感觉,选择来到这里,不但失去了自由,连陪伴身边的人也失去了。这执念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这执念是从哪儿来的?那时陪伴自己的人,都去了哪里?

  鱼落:进宫三个多月,二皇子对自己的态度才有所改变。当时虽然一直纳闷二皇子的突然转变,自己却未深究。不经意地问起鱼落,她的回答也相当清淡。自己曾对鱼落的话深信不疑,现在想来觉得可笑。就算自己真是訾吟风的孩子,也只是个庶出之子,与梨贵妃毫不沾亲带故,早该料到其中定有猫腻,但是懒得去想。渐渐地,自己看出了鱼落与二皇子的不一般,日日疑心她是不是另找了靠山,毕竟自己只是个随时可能没了性命的质子。现在想来可笑,若不是因为忠于訾吟风,为了自己,鱼落身怀绝技,何至于沦落到宫中做个小小的宫女。

  鱼落,终是对不起你了。

  喜宝:从入宫之日便成了自己的传话筒。两人仿佛心意相通,只要自己的一个眼神,喜宝便能笃定下一步该如何走。在上书房四年时间,一千多个日子,喜宝一直紧紧地牵着自己的手,走过偌大的宫殿,从不会半途松开他的手。他会因自己的欺负而委屈,因自己的奖赏而欣喜,因自己的难过而难过,因自己的恐惧而瞪大那双漆黑的眼睛。喜宝,从来以自己的主子为中心。他没有别的主子,没有别的私心,甚至连自我都没有。

  喜宝,谢谢你。

  君赤:若未曾听到他与琳妃的对话,想来这时还以为他仍然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孩子。从未想过他的纯、他的真、他的泪、他的笑、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颦一笑全是为了得到訾吟风的支持。自己得知一切后,怨过、恨过、伤过。但是韵染让自己知道了其实不是他的错,谁都没有错。他和他的母妃也只是想活着。在那里,得到宠爱的人才能好好地活着。

  君赤,不怪你了。

  君凛:太子之尊,丞相等保皇派拼死支持他。宣隆帝对他恩宠有加,他生下来便注定是个孤家寡人。与他相处和相互报复的过程中,自己如同回到童年那般无忧无虑。想来自己虽然表面上厌恶他,心中却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根本不必也不屑于算计如此卑微的自己。四年的牢笼生涯,与自己最敌对的就是君凛,可是到了最后,他才是最最真实的一个人。想来当时自己一定心知君凛内心深处对自己的纵容,才会有恃无恐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

  訾槿细细摩擦着腰间冰凉的寒玉,离州一别,希望你能忘却往日的恩恩怨怨,好好做一个能名垂千古的君王。

  君凛,注定欠了你。

  訾槿苦笑了一下,这是干什么?才被人孤立了一日,便开始悲天悯人了?只是夜夜入梦的那个人真的在这儿吗?这执念到底是前世的,还是自己的?想不透啊,想不透……

  “你,在这里做什么?”

  “想事。”

  “想……什么?”

  “想象人生,想象前路,想象方向。”

  “想那么多,有用吗?”

  “你不废话吗!没用我想它做……你是谁?!”訾槿终是被耗尽了所有耐性,不耐烦地睁开眼,却被那张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天色虽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可眼前的人仿佛一个天然的发光体,照得周围莫名的亮堂。他接近透明的肤色与丝绸般的银白色长发相互辉映着,墨玉般温润的眸子漾着层层光彩,清纯稚嫩的面容绝美,而又隐含妖娆,白色的轻纱长袍随意地披在身上,随风飞扬,衬托出他谪仙般勾魂夺魄的魅力。

  “路过而已。”白发少年随意地坐在訾槿的身边,抬眸浅笑,笑容如清晨绽放的莲花,清醇妩媚。

  訾槿怔在原处,心中如打翻的五味瓶一样杂乱——居然是四年前,月国皇宫中那个宛若谪仙的白发少年!四年的岁月并未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当年那个妖娆纯稚的少年仿佛还站在原地,还是原来的模样,原来的声音,原来的笑容。

  四年的时间,自己已从一个稚子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那次的一别,自己也曾无数次想过也许会在宫中某个转角处再次遇见他。这些年来,本以为自己早已将这个念想忘记了,未曾想他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从来未曾忘记过。他的眉,他的眼,自己只需看一眼,便已认出。

  但无论如何,訾槿未曾想过再次相见会是在辰国的皇宫中。他到底是谁?记得曾看到过他与西乐在一起。他是谁呢?

  白发少年似是被訾槿看得不甚自在,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袍子,抬眸浅笑,“我们……见过?”

  “呃!啊……没……”

  白发少年有点儿局促,又拉了拉身上的衣袍,嘴角含笑,欲言又止。

  訾槿顺着少年的手,才注意到他的轻纱白袍上污痕斑斑,腰的部位还划破了一块。明明狼狈至极,但他天生的优雅出尘却将这份狼狈彻底遮盖了。

  訾槿知道少年认不出自己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自己与四年前的差距过大,就连声音也与当年不一样了。可不知为何,她心底还是涌起了淡淡的失落和酸楚,但很快便被重逢的喜悦所掩埋。

  少年温润的眸子疑惑地望着訾槿变化多端的脸,“那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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