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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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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那里的荷花已多年不曾盛开了。那宫殿……不是我的。”独孤郗徽突然回头看向訾槿,说得风轻云淡,却流露出深深的失落与不甘。 訾槿愣在一旁,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是:我知道不是你的。可打死她也不敢说出来。好在独孤郗徽并非真的想得到答复,又转过脸去。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愣愣地摸了摸脸上的伤痕,眸底闪过沉痛与不甘,“如今这脸都毁了,她又怎会为我建宫殿,呵呵……以前比不了,以后更是比不了……” 訾槿无奈地转过脸看向月下的人。真是个死心眼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如此寻死觅活,她看不见更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不是过,你如今锦衣玉食呼风唤雨,又何必如此? 明亮的月光下,独孤郗徽完美的侧脸上那道小拇指大的疤痕显得异常狰狞,看得訾槿一阵内疚,暗自责怪西乐下手过狠了。 独孤郗徽缓缓地抱住自己的双膝,将头埋在膝间。盈盈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透出一层淡淡的清辉,映出一个好看的阴影,似一朵在最美丽的时候凋零的花儿。 訾槿心中微微一动,这种姿势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才会做的,独孤郗徽如此风华绝代,怎会如此自卑绝望? “她曾为了让我多吃几口菜,许下很多诺言。我身有痼疾,她怕那个人刺激我饮酒,说出很多谎话哄骗我。我冷的时候,她会抱着我;我哭的时候,她会逗我笑;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她会无可奈何地暗暗心疼。她一直对我那么好,那么好……可为什么要为别人建一座宫殿,让我远远地看着?” 独孤郗徽的声音低得仿如叹息,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清晰地落进了訾槿的心里。她突然不敢看着独孤郗徽萧瑟的身影了。不知是不是那碗酒的后劲儿,此时訾槿浑身发热,胸口又闷又疼,呼吸渐渐地乱了节拍,她努力地压下喉间一阵阵翻涌的腥甜。 沉溺在思绪中的独孤郗徽并未注意到訾槿的异常,缓缓地挪到她的身边,目光散乱,“她为何要骗我?”语气彷徨无助,令人心碎。 独孤郗徽羽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如落入花间的蝶儿,琥珀色的眸子黯淡无光,毫无焦距,一脸的小心与彷徨。訾槿缓缓地起身,一点点地伸出手去,怜惜地抚摸着他颤抖的侧脸。她感觉自己醉了,气血翻涌,心微微酸疼,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也忘记了自己是谁。 独孤郗徽的眸光温润如玉,怔怔地看向訾槿。訾槿的心口疼得厉害,气血奔腾,一阵阵腥甜压制不住地翻滚着。她猛地收回手去,捂住了嘴,鲜血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独孤郗徽的瞳孔一点点地放大,晶莹的脸庞瞬时变了颜色。訾槿想笑一笑,告诉他自己没事,但眼前的人越来越不清晰,直至模糊成一片。她无力地朝后倒去,听到了喊声,却听不清楚在喊什么…… 独孤郗徽抱住訾槿,疯了一般地朝园门奔去,“大夫!大夫!”声音嘶哑得彻底变了调。 訾槿双眸微睁,瞳人涣散,口中不停地咳出鲜血,染红了水蓝色的衣袍。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只是记得独孤郗徽放大的瞳孔中充满了怒气。 楼烁低着头跪在独孤郗徽的脚下,满脸的愧疚。 独孤郗徽绷着脸,看着把脉的大夫去了一拨又一拨,却无一人能说出个所以然,眼神已冷到了极点。直到最后一个大夫摇了摇头,他的脸上瞬时覆上了一层寒冰,一掌击碎了身旁的桌子,“废物,全是废物!” 楼烁抬了抬头,嘴唇嚅动,欲言又止。 “说!”独孤郗徽赫然看向楼烁,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主子如此兴师动众,怕是此消息早已外传。若訾小姐真如主子想象中那般重要,只怕那人要比主子着急得多。属下认为不出两日一定有人登门为訾小姐诊治,就怕……她在那人心中,远不如主子想得那般……” “不会,我们虽是水火不容,但也算自小一起长大,对此事我绝不会看错。”独孤郗徽沉吟片刻后说道。 楼烁抬起眼眸说道:“既然如此,主子便更不要担心了,若鱼落姑娘得知此事,定会加快步伐与主子相会。” 独孤郗徽眉宇紧锁,慢慢地坐了下来,良久,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丝喜悦悄然爬上眼梢。 “呃……疼……” 独孤郗徽一惊,瞬间脸色大变,猛地起身,快步朝内室走去。楼烁自动起身,紧跟其后。 訾槿微黑的脸庞青紫一片,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呼吸困难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捂住胸口,瑟瑟发抖。 独孤郗徽一脸无措地站在床边,心中乱成一团,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楼烁看出了独孤郗徽的无措,快步走到床边,将訾槿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主子不必惊慌,訾小姐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胸口的伤口累及内脏,呼吸不畅罢了,如此端坐便可减轻痛苦。” 訾槿的衣襟凌乱,软软地靠在楼烁的怀中,脸色好了许多,呼吸也不似方才那般困难了,捂住胸口的手也渐渐地放了下来。 独孤郗徽看到这一幕,脸色变了,“男女授受不亲,如此一来……待到她醒来……” 楼烁听出了独孤郗徽的意思,微黑的脸庞猛地红了,似顿悟了一般猛然起身。眼看訾槿就到摔在床上,独孤郗徽未及思考,慌忙扶住她的身子,转身坐了下来。 昏迷中的訾槿惊魂未定地紧紧抓住了独孤郗徽的衣襟,乖顺地靠在他的怀中。不知为何,方才心情还一片阴郁的独孤郗徽嘴角微微扬起,未经思考便顺手拉起被子,将訾槿牢牢地裹住。 一旁的楼烁张大嘴巴惊异地看着这一幕,良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后退两步,“属下去看看那些止疼的药草煎好了没。” 独孤郗徽无声地点了点头,楼烁如逃跑般快步退下。 昏迷中的訾槿似是睡得不舒适,在独孤郗徽的怀中蠕动着,试图找个舒服的位置。独孤郗徽从小到大哪里伺候过人,自是不明所以,身子僵硬得厉害,不敢乱动。 他的身子越来越僵硬,双手更是无措地不知该放在哪里。訾槿失去了支撑,缓缓地朝一边倒去,独孤郗徽连忙将其搂住。訾槿顿时找到了依靠,潜意识地抓住独孤郗徽的手,靠在他的肩窝上。 见訾槿睡得舒适了,独孤郗徽顿时放松下来,伸手拭了拭脸上的汗水。他怔怔地看着訾槿的睡颜,感到心底有一块地方慢慢地变得柔软了,似能掐出水来。他用手背无意识地磨蹭着訾槿的脸颊,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若楼烁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独孤郗徽何时露出过如此无防、如此温馨的笑容? 昏迷中的訾槿突然感觉身子轻了许多,不似那么难受了,渐渐地,周围的气息变了又变,有股似曾相识、无比熟悉的淡淡的奶香,让她安心万分地沉沉睡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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