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长恨歌之梦断凤凰阙 > | 上一页 下一页 |
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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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歌晓得,此乃宁泽所作琴曲之《酒狂》④。多年来,宁泽虽是位极尊位,却无朝堂实权,只是一个尊贵的傀儡罢了,这便是宁泽的不平与悲郁。政事决于华太后,他日日酒酣、夜夜笙歌,索性做个悠闲的风雅帝王,好让华太后对他失望,继而放手统驭朝政。 而萧顶添,竟与宁泽饮酒奏琴、高山流水,许是惺惺相惜吧! 一曲罢了,两人勾肩搭背地饮酒、跳舞,仿若两个不识世间愁滋味的小男孩。 杨策赞道:“琴音极好,至情至性,酒酣之下,方显本色。” 夜风送凉,宁歌清冷反问:“你也懂琴音?”未及他回应,她漫步至石案前,随手一扫,泠泠冰弦即有琴音冷涩泻出,如水流击石,隐有铿锵之调。 宁泽跌坐在洁净玉砖上,呼呼喘息,见是妹妹,失笑道:“皇妹,是你呀!怎么不在寝殿歇息?杨将军也来了?” 杨策欠身行礼,“臣,叩见陛下。” 萧顶添瞥杨策一眼,目中隐有怒气流露。 宁歌伸手拉宁泽起来,劝慰道:“宫宴也该散了,皇兄,皇嫂在崇华殿等着你呢,是时候回殿了。” 杨策和善道:“夜深了,杨某护送侯爷一程。” 此言道来,极为温润妥帖,在萧顶添听来,却全然是挑衅与冷嘲,在宁歌听来,亦是讥讽为多。但见杨策挺身直立,并无半分不敬与谦恭,唯有眼中的些许笑意在夜风中刺疼别人的眼。 萧顶添猛地冲到他跟前,揪住他的衣领,目露凶光,“逆贼,若非你叛国,我大萧怎会亡于北宁?你为何这么做?” 对此诘问,杨策只是淡淡道:“杨某为何叛国,该要问你!” 相较之下,萧顶添身骨单薄,且饮酒过甚,倒像是依在杨策胸前,“你已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还要如何?即便你要我手中的玺印,我能阻挡得了吗?” 杨策轻易挡开他的手,令他身形微晃,“承蒙侯爷赞誉,杨某只合为人臣子,思报国矣!” 萧顶添心神一痛,狐疑地望他,“北宁当报,南萧不当报?” 杨策望向凌菡池,慷慨道:“陛下御极七载,只迩声色,不闻朝政。陛下可有想过,当陛下于建康明光殿诗赋华章、饮酒作乐、夜夜笙歌、私选娈童、龙阳专宠,我军将士于江岸餐风露宿、为国效力,会不会心寒?朝政荒疏,百官怨声载道、失望甚遽,若非微臣极力游说,大半朝臣早已隐世而去。君不君,臣焉为臣?国又焉为国?我大萧积弱已久,陛下昏淫荒虐,不思中兴,民声沸腾,虽江南富饶,然北宁虎视眈眈,这太平焉能安享?一旦北宁发兵征伐,三军将士拼死抵抗,然江南烽烟四起,陛下忍心江南子民流离失所、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语音铿然,音调肃肃,一番激昂之语,不啻于醍醐灌顶! 宁泽怔怔站着,凝眉深思。 宁歌亦无语望着萧顶添,尤有深切之感——宁泽虽无龙阳、淫娈之好,却也诗赋笙歌、饮酒奏乐,虽无昏君之号,却是闲逸帝王。若无母后,北宁焉有此等盛世局面,甚至雄霸天下?然而,有了母后,宁泽光芒黯淡,朝堂上只是一抹散漫孤寂的灰影。 萧顶添身子一颤,缓缓跌跪在地,怆然泪流,“顶添愧对列祖列宗……” 语音呜咽,犹如重伤小兽向天悲鸣。 夜阑人静,夏夜愈加浓郁。 内侍搀扶着宁泽回九华殿,亦扶了萧顶添到偏殿歇下。望着两人踉跄悲哀的步履,宁歌悲伤而庆幸:悲其君临朝堂却无威行天下之命,幸其天阙孤影而能觅得识音知律之人。 “公主,臣先行告退。”杨策见湘君公主目光幽渺,出声相告。 “请便。”宁歌回神,兀自迈步离去,丢下不着喜怒的两字。 “公主珍重。”杨策眉宇荡开一抹无声的笑意,望着她娉婷而去,凤纹罗衫轻摆,素锦长裙随着款款行止摇曳出清冷之光。 行至凌霄殿近旁,宁歌方才驻足,回眸望去,宫道暗寂,宫灯昏杳,只有夏风相随,只有枝影横斜。 照杨策所说,若北宁发兵征伐,势必烽烟再起生灵涂炭,而他正是思及江南万民,宁当叛国逆贼,也要江南永保太平,免受两国硝烟之害? 杨策果真如此大义? 突有轻微人声传来,似乎刻意压得极低。她蹑步前行,至拐角处停下来,但见一个宫禁宿卫服色的年轻男子正与一个年少内侍低声交谈,那年少内侍微低着头,侧脸正对着宁歌——仅是如此,宁歌亦可看出这年少内侍熏衣剃面、俏脸傅粉、唇色施朱,面目美得妖冶,亦男亦女,令人无法分辨。 而宫禁宿卫服色的年轻男子,正是华太后新宠阿桑。去岁,华太后于东郊护国寺上香,寺里竹林间看见阿桑正与小沙弥下棋,但见其举止雅静、貌美无双,一时间心荡神驰,遂入充宿卫引入凌霄殿,不久拜侍中,自由出入宫禁。 阿桑悄悄递给年少内侍一样红绫包裹的东西,附在他脸侧耳语,半晌,年少内侍郑重颔首转身离去,阿桑站了片刻,自也快步离去。 宁歌沉思着回到凤凰铜阙,绫子迎上来,紧绷的脸色微有松懈,“公主怎的才回来?可把小的急死了。” 宁歌踱步于大殿上,纤影在明华宫灯下愈显单薄。绫子见她黛眉深锁、螓首微垂,晓得她心底有事,便闭唇不语。不久,却听湘君公主忽然惊叫:“绫子,九华殿,快!” 话音方落,宁歌已快步出殿,绫子愕然之余疾步跟上。 凤凰铜阙位属皇城东首,与宁泽寝殿九华殿相距不远,由于步履匆忙,赶至时两人气喘急促,歇了须臾方才跨入九华殿偏殿。 殿门尚未落锁,宁歌示意巡守侍卫不必声张,轻步入内。大殿上两支巨烛高烧,烛火幽幽摇曳,幢幢光影映上悬垂帷幔,漫起浓浓的诡异。忽然,一股夜风度窗涌入,帷幔飞扬,撩起满殿森然。 忽有一股奇异之香袅袅而来,似是熏香,又不似熏香,宁歌不识此种香气,只觉这股香气太过浓郁,令人微昏。 “侯爷,小的伺候您安寝。”内殿传来尖细妩媚的声音。 “唔……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似是萧顶添的嗓音,慵懒而无力。 “小的是徐佳,陛下忘记了?” “哦,是徐佳啊,你怎么会在此处?哦,对了,我回府了,什么时辰了?” “将近亥时,陛下,小的伺候您更衣……” 只闻其声,宁歌便知此人自称徐佳却不是徐佳。他究竟是谁?究竟意欲何为?他是方才那个年少内侍么? 宁歌侧首望绫子一眼,昂然闯进内殿,厉声喝道:“放肆!” 绫子随她步入内殿,惊讶地瞪大双眼,只见帷帐半掩,床前光滑宫砖上衣裳袍服凌乱铺陈,床榻上两具单衣躯体交叠,其上者正是萧顶添。听此娇喝,萧顶添回首,双眼微眯,目中光华涣散,恍若不识眼前女子。 果然是与阿桑低声耳语的妖冶内侍!宁歌命绫子熄灭熏香、打开长窗,朝那妖冶内侍严厉道:“还不滚下来?” 那内侍往昔便已慑于湘君公主威严,此时更是仓惶跌下床榻,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紫红双唇亦颤抖如狂风中的落叶:“小的……小的是陛下吩咐过来伺候侯爷的……” 宁歌双眸一拧,斥责道:“胡说!再让我看见你,小心你的狗命。还不滚?” 那内侍点头如捣蒜,胡乱抓着宫砖上的衣物,手指剧颤……蓦地,他身躯一僵,双手捂着自己的脖颈,粉面纠结,似是非常痛苦,且伴有嗬嗬喘气之声,片刻之后,他突然发出一声急促之音,随即倒地身亡,嘴角溢出浓黑之血。 绫子小心翼翼地蹲下探其鼻息,“公主,中毒身亡,应是剧毒。此毒乃微紫粉末状,涂于唇上及脖颈处,稍许唾液触及,便如他这般,片刻即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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