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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蛇咒 为防夜间行军遇袭,这一夜虎贲卫就驻扎在医馆里,次日才将几名重伤的卫士用担架抬了回驿馆。 我们这队人马本应极街上的行人议论的,但不知何故,我们走在街上,却发现行人都齐整整的退避在街道的两侧,低声窃语,可注意力却分明并没有放在我们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嘶鸣,那鸣声沉浑厚实,带着股愤懑郁气,似乎是什么生物在已经濒死,但受尽委屈,却不甘就死的挣扎长嚎。 “象鸣?”我心下一惊,赶紧让高蔓领虎贲卫整队靠边,免得跟向这边走来的大象相撞,出现不必要的损伤。 众人刚刚站好,就见一只庞然大物从街口那边走了过来,它宽厚的背上有个人伏着,手脚虚悬摇晃,死活不知。大象的脚步很重,走得很慢,似乎那人有万钧之力,要将它压垮,它每只脚落地以后,都有可能再也拨不起来了。 走得近了,我才看清那象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旧的已经结痂,新还在往下淌血,而它背上的那人跟它一样,也是遍体鳞伤。那一象一人缓缓而来,大象又一声嘶鸣,但声气却比刚才那声弱了许多。 我脑中灵光一闪,叫道:“这是跟青蟒争斗护主的那头象!是它!” 一惊之下,我手里的马缰微松,胯下的马冲出,竟像那头伤象迎了过去。我虽没驯养过大象,但负伤的孤象会攻击人的常识却是有的,心中大骇。那象受惊,果然一鼻子向我这边卷了过来,我赶紧伏身马背闪了开去。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长啸,啸音沉厚中又带着几分柔婉,竟与象鸣有些肖似。那象被啸声一冲,凶狠挥舞的长鼻便停了停,卷了回去。 “云姑!”高蔓驾马冲了过来,拦在我身前,对我座下的马挥鞭几抽,赶离大象身边。 “你……”我大惊失色,转眼看见刚才发啸阻止大象发狂的人正是羌良人,才略微安定,唯恐高蔓胡乱出手,反而引来大象暴怒狂攻,赶紧纵声大喊:“别动手!她会驯象!” 待我兜转马头,回到队伍之中,那头大象已经停下脚步,在羌良人马旁驻足。大象眼角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地,鼻子拱到羌良人胸前,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眼里也晶光莹然。 一头浑身是伤的大象,偎在一个纤弱美丽的女子身前,四目相对,泪下如雨,那种感觉分外的震憾人心。高蔓他们不识象性,看到这情景都呆住了。 我知大象是极富感情的智慧生物,定了定神,策马走到他们身边,对羌良人道:“让它把人放下来,我看看。” 羌良人点点头,从喉中发出一阵呜呜的低啸,那象偏头,噙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我。我大声说:“你背着他在街上走来走去,不是就是找人治他吗?把他给我,我来治!” 荆佩大惊,赶紧阻止道:“云郎中,这可不是开玩笑,你还要去王宫给白象王后治病呢。” “虎贲卫带着受伤的兄弟和两位祭司先回去,通报周节使,请白象王后稍等。你和林环在这里助我,给这一人一象做完急救再走。” 羌良人出面借了路边几户人家的东西,就着一户人家的屋檐下铺开用具,这才让那象把已经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人卷下来,放在地上。和荆、林忙碌大半个时辰,把那人的伤口缝好,断骨接上,都觉得这人委实命大,全身上下大小伤口数以百计,竟还没死。 “云迟,这象伤得也很重,你过来给它治治。” 羌良人已经把大象身上的小伤口裹上了药,还留有几条白骨可见的大伤口等我缝合,我摸到大象的肋骨也断了好几根,差点腹破肠流,竟比它的主人更重,大觉奇怪:“他们去了哪里,受的伤怎么这么奇怪?” 羌良人一脸悲哀的看着大象和它的主人,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们去了神蛇林。” 我恍然大悟:“他们去找食人蟒报仇了?去找那样的凶蟒报仇,还能活着回来,真是万幸。” “他们活不了……”羌良人的声音有些发闷,掩了一下脸,轻声道:“人已经中了神蛇咒,这象……只要阿诗玛他们回来,就会派人来杀掉的。” 我笑了笑:“你也不必激我,这人这象我既然打定主意救,自然会救到底。” 她哼了一声,不答话了。我转头看了一眼那全身是伤的人身上青灰色的蛇形画纹,问道:“这是中咒的标记?我还以为这是巫教信徒的纹身呢。” 谋害神蛇,中了神蛇咒的当地人都不敢援手相助,那一人一象竟没有容身之地,最后还是羌良人出面借了运象的滚木拖车,把那象唤上车,由虎贲卫充任人力拉回了驿馆。 我下了马,看看十分配合挟持者,当人质当得安稳的羌良人,慢慢的说:“阿依瓦,你用毒用得好,又能一啸役使大象,蛊术也精深得紧。我只不明白,你和你师父既然有这么强的毒术和蛊术在身,为什么在教坛内却甘愿被人当成摆设?” 一句话说完,我也不理她的回答,自去给只做了临时急救的一人一象用药。 高蔓对那大象十分好奇,跟在我身边进出张罗,一面好奇的问:“云姑,这神蛇咒着实诡异得很,你真能治?” “能治好的话自然好,不能治好,也多一份经验。”这是件极有风险的事,但风险与收益成正比,如能借此机会一举打破巫教神蛇咒牢不可破的神话,这条食人蟒给巫教信众带去的神威可就去了大半。 “万一这神蛇咒真的会过给别人,可怎么办?” “延惠。”他已经加冠起了字,不能再向以前一样直呼其名,只能称呼表字:“你记得我以前教你的防巫之术吗?意志一定要坚定,巫术没有‘万一’这种说法,它只是一种心理暗示,你相信自己不会中,就不会中。” 高蔓撇撇嘴,咕哝道:“自欺欺人。” 这可不是自欺欺人一句话就说得清的,我摇头叹气:“延惠,你还小,有些事我跟你说了也不明白。” 高蔓瞪眼,高挺的鼻梁上挤出几道皱纹来,活似只小老虎正张牙舞爪,再次声明:“我不小了!我都加冠了!” 我忍笑修正错误,狗腿的点头:“是,高小爷。” 高蔓想笑,又想发怒,脸色无比奇诡,悻悻的道:“你就会欺负我。” “哈……”我忍不住开怀大笑,看到高蔓的表情,我老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岁,那少年时期作恶作剧的欢乐全都浮现出来,一夜惊变积在心里的压力都泄了出去。心里突然觉得,在我几近灵魂麻木的时候,有高蔓在身边实在是件幸事。 我一面给大象换上自制的消炎药,一面道:“我还是给你讲个故事吧。遥远的西方,有人做了个试验。他在犯面前烧红烙铁,告知将对其施以烙刑,在犯人因此而深觉恐惧的时候将他的眼睛厚厚的蒙上,然后……” “然后怎么样?” 我为他的捧哏噗哧一笑,心想:这小子如果不出在公侯之家,当个说书搭话的人也一定行。 “然后拷打者将烙铁烙在猪肉上面,告诉他已经用刑了。这场拷打并没有烙烧犯人,可犯人听到烙猪肉的声音,闻到烤焦的味道,听到拷打者的提示,却痛苦万分,反应与受烙一般无二,且在提示的受刑处出现了烙伤。” “有这种事?” 我点头肯定,给大象干燥的耳后洒水降温:“你看,在这个案例里,试验者给被试验者做看烧红的烙铁,告知对方将遇的遭遇,就是心理暗示;而被实验者因为心理暗示,而致使自己身受烙伤,就是他自身精神的力量。所谓的巫蛊,与这案例相似。” 我细想南滇的巫术,叹了口气,认真的对高蔓说:“延惠,整个使队就你性子最是轻浮不稳,连我两个侄儿都不如,最容易为人所趁,你一定要记得对巫术多加防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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