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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瞬间,他已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不知究竟是痛多些,还是愤怒多些,又或者,是愧疚、自责、憎恨……他将她搂进怀里,只觉得她浑身冰冷,一时竟不敢去试她的脉息,只好将手抚在她隆起的腹部。

  全不曾想到的是,他却有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仿佛能够触到孩子微薄但顽强的心跳,忽然,那小东西似乎弱弱地踢了一下腿。只是那么微弱的一下,但他仍旧触摸到了,“阿鸾……”他难以置信地唤她,开口时,又觉得孩子动了一下。

  那轻微的震动似乎也惊醒了墨鸾,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般,尚未睁开眼,先露了笑颜。

  待船靠了岸,早已应诏候在那儿的御医钟秉烛立刻便给墨鸾诊了脉,连连大呼意外。已是这样重的身子,如此重创失血,又给人推下水去,竟还得母子保全,怎不叫人称奇。但墨鸾到底是伤重,再不可有半点闪失,当即便被抬回灵华殿去悉心料理。

  临离去时,她一句话也未多说,只拿了一只给湖水浸得透湿的履子给李晗。

  李晗默然接过,一瞧之下,犹遭雷击,僵得发不出半点声响。

  决然未料到事已做到如此地步墨鸾竟还能不死,王太后的脸色已是阴郁至极,愤愤地怨怪儿子竟为了一个妃子疑心母亲,叫她难看,又斥责白弈擅闯后苑,放肆无礼,牵牵连连又说到些戚党乱政之言。

  李晗被徐画这一只履子惊骇得心乱如麻,又听母亲当着诸妃嫔与几位近臣面多说这等诛心之论,忍不住与她拌了几句。母子俩终是不欢而散。

  然而白弈却格外地安静,既不见愤怒,更不见惊急,只是颇为平和地站在一旁,眸色深深浅浅,明灭不定间,不知所思。

  章七六兴昔亡

  还活着,真好。

  次日,太后死了。

  宫人们发现时,她翻躺在帷帐之中,手足痉挛蜷缩,脸色乌黑,经络暴突,七窍淌出的血污都已干涸成了紫红色的痂。

  她死于蛇毒。确切地说,是被许多条蛇啃咬致死。那尸身上密布的獠牙吻痕,狰狞得令人发指。

  她甚至在临死前连惨叫呼救也不能,以至于要待到次日迟迟不起,才被人发觉陈尸榻上。

  这等惨死之状,见者无不毛骨悚然。

  惊闻密报哭奔而来的李晗,只看了一眼,便当场晕厥倒地,牙关紧咬,半晌不省人事。

  无人敢将这可怖之事传扬出去,只说太后是突发心疾而薨,待公主婉仪惊悉哀讯时,已入殓封棺。

  婉仪大怒,就要命人开棺。

  李晗默然良久,哀道:“棺已封了,就不要再打扰母后安歇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见母后最后一面,让我替她梳头穿衣呢?”婉仪大哀,泪水全淌在棺盖上。

  李晗捂着脸闷声:“算了吧,婉妹,母后……心疾发作,去的时候脸色不好,吓坏了你,她老人家也不能安心……”

  “我是她的女儿啊!她变成什么样子……我又怎么会害怕她?”婉仪嘶声泪涌,见无人应她,竟用手去扳已钉上的棺盖,直抠得双手流血。宫人们害怕,拥上前去拼命将她拽开,她浑身发抖,痛哭不能止息,几乎连站也站不稳。

  她反反复复地问李晗,为什么,为什么?

  “别再问我了!”李晗终于暴躁而起,竟一把将妹妹推出殿外,“你问我,我去问谁?你怎么不回去问那个姓白的?!”是。他疑心白弈。不仅是他,凡举知着一星半点内情者,都在疑心,觉得太后是因为向淑妃出手,才遭如此大祸。

  瞬间,婉仪摔在地上,只觉得心肺肌骨俱寒,竟是动弹不得。

  她跌跌撞撞回去找白弈,像只被狂风骤雨拍落地面的伤鸟,抓住他颤抖着,却已不再是追问,而是自言自语地呢喃:“不会与你有关的……你不能这么做……”

  “怎会和我有关系?难道太后不是突发心疾?你不要太难过。”白弈静静将她搂进怀里,轻拍哄慰的,好生无辜。

  “可是陛下误会你了……”婉仪抬起一双泪眼。

  “随他去吧。”白弈轻笑,“他疑心我的还少了么?”

  “白郎!”婉仪苦苦拉住他,“你去与哥哥解释清楚,你去。”她哀求他,仿佛只有这样一个解释才能将她的凄苦彻底释然。

  白弈便遂她的意,与她同去见李晗。

  他站在白幔垂落的大殿前,直视李晗双眼,“陛下疑心于臣,可有凭证?”

  李晗唯有沉默。

  白弈上前一步,直将李晗逼入死角,“陛下既无凭证,还要如此起疑,就未免诛心了吧。”

  “诛心……”李晗闻之,大笑得咬牙切齿,“朕先诛了你!”他也无傍身利器,赤手空拳猛向白弈扑去。

  但这养尊处优的富贵金身怎与惯骋沙场的虎狼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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