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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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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那沉软语声由暗处传来,“皇后,别怪殿下了。” 谢妍闻声抬头,眼前人一步步走近,由模糊到清晰,近在咫尺,仿佛一个触手可及的幻觉,“走!快走!带麒麟一起走!”她忽然站起身来,无措间抱起一旁的软垫,尚未砸出手去,已先痛得跌倒在地。她痛得脸色蜡白,双唇乌青,瞬间已有冷汗滚落,却仍摁着下腹催道:“他是个孩子,不懂事,你怎么跟他一样糊涂!快走!” “你答应好好医病,我立刻就走。”任修步上前来,就要将谢妍抱起。 “我命你即刻带长皇子出去!”谢妍勃然大怒,猛将身前这男人向外推去,却怎样也推不动。任修一把将她抱起,一瘸一拐向榻前走,敛眉安静,神色严肃得足以令她噤声。他腿有残疾,抱着个人,短短几步也走得十分吃力。 那伤是为了救她才落下的。多少年前了,好像年代已远,却又偏偏如在昨夕。那时的她,还是个年少轻狂的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跳山崖威胁父亲,要父亲应允他们的婚事,自以为世间万事皆可称心,却不知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有缘无分,终究是逃不过的劫。 那时候,他跟着她跳山崖,性命也不顾。如今,他又擅闯宫禁,只为劝她就医。原来过了这许多年,当她再任性起来以命相拼的时候,他仍旧如此舍命相随;原来过了这许多年,他仍旧在她身边,一步也未曾离开。 泪水再也不能抑制,崩溃横流。她将脸埋在帷帐里,不愿这决堤泪颜被人窥去。 “别拿自己的性命赌气。你要多顾念长皇子,顾念着恩相。亲者痛,仇者快,何苦。” 帐外叹声悠长。她将脸埋在膝头,嘶声哭泣像是胸腔里滚出来的,“你甘心吗?”她问,“你放弃了一样最珍贵、最重要的东西,到头来,却有人说你私藏了。若真是得了,倒也罢了,可明明求之、盼之、想之、念之,就是不能得,偏还有人要将之拿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嘲讽羞辱于你,你会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这世上有许多事是无可改变的,既然如此,那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好好地过以后的日子,这就足够了。”任修的声音听来何其无奈,却已是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淡然一切,“阿咏,你若是还认我,就听我这最后一劝吧。陛下心地仁厚,澄清误会,解开心结,就没事了。”隔帘相对,他终于又如同当年那般轻声唤她,不相望,心相连。他言罢,向着垂帐凤榻深深一拜,便要离去。 “……你……”帷幔一动,谢妍几乎要扑下榻来。一旁李承唯恐母亲摔倒,慌忙抢上前去将她扶住。她辗转犹豫,仿佛想要唤,数度张口无言,终究只得一个“你”字。 这一去,今生再不能相见。 任修忽然缓缓转过身来,窗外的月光淡淡地洒在他的脸上,模糊成了眼底朦胧的光晕,“对了,我有样东西要还你,一直寻不着合适的机会,拖延下来,险些要忘了。”他说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巧绣囊来。他将之打开,里面是一只玲珑剔透的蓝玉耳坠,雕作蝴蝶翩翩姿态,如生栩栩。 “原来是你拾了去。”谢妍怅然抚着那耳坠,又将之推回任修手中,“你拿走吧……” “宫中之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有旧结佩,一生护佑,够了。”任修微微摇头,再将之塞还谢妍。 执意相持,十指微扣,掌心交合。 忽然,风平里猛起巨浪,“先生!快走!”那话音未落,喊话人已给摔进阁来,整个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身。 “阿宝哥!”小小的长皇子李承,看一眼那还趴在地上之人,顿时吓得喊出声来,再抬头,眼前竟是父皇那张盛怒之下已近扭曲的脸。瞬间,手足一冷,脸色惨白。 章六二溅宁和 妾这一腔血,会一生一世洒在陛下心头。 “太后已睡下了,奴婢等不敢惊扰,淑妃主请回吧。” 庆慈殿外,两名女官颔首福身将墨鸾拦下,婉拒得理所当然。 重回旧地,略环顾四下,除了那熟悉的殿宇琼台依旧,却连草木花香的味道也已然陌生了。不是她太久不曾来过,只因物是人非,昨日朱楼易主。眼下入主庆慈殿的是当今皇太后王氏,不再是她的阿婆。 “兹事体大,我此刻定要见太后一面不可,请二位姆姆先行通禀。”虽然说了先行通禀,但她已往殿上走去,丝毫不顾阻拦。 “太后近来凤体多有违和,难以入眠,尤忌惊醒打扰,奴婢们万死不敢从命,请妃主不要为难我等。”那两名女官见她似要闯入,慌忙追上,又拦在她面前,屈膝便已匍匐跪下。 太后恋旧,身旁的管事女官多是追随多年的老婢,均已有些年纪。眼见这些比自己长着辈分之人匍匐足下挡道,难免心有震动。但墨鸾早已不顾这许多,“不是我为难你们,我只怕耽搁出事情来你们担待不起。让开!”她语声里已显出锋利,说时已举步径直上前,大有再不让道,便要从她二人身上踩过去之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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