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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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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箭如蝗落,这瓮城之内,瞬间就要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便是惯于彪悍天地的突厥人抬头见了这般阵势,也不由得心生胆怯。 斛射罗见状强自大笑,“你有胆子就真放箭!只怕第一个变成马蜂窝的就是他!”他伸手指向担架上的蔺姜。 笑声未绝,忽然,蔺姜却从那担架上一跃而起。周围突厥人全未料到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暗自挣脱了捆绑,大惊之下,不禁呆愣。蔺姜吐了口中麻核,一把抓住身旁的英吉沙,猛地将她向城头抛去。他这一抛使足全力,英吉沙只觉身子一轻,便像风举的纸鸢一般凌云而上。城上军将眼疾手快,一齐将英吉沙抓住,拉上城去。 “蔺大哥——”英吉沙脚还没踏实地,泪先流了满脸,反身就想扑回,却被军卒们一把推到了后方。 瓮城内,蔺姜已夺了一把胡刀,跳上斛射罗的马背,便将刀刃勒在那胡儿的颈上,一旁胡卒们的刀锋却全逼在了他近前,“白弈!你他娘的还等什么?放箭!”他嘴里被塞了半日麻核,这才发得出声音,口舌也有些不利索了,喊得模糊难辨,却是声嘶力竭。 “你……你当真就不怕死?”斛射罗脖子被刀勒得生疼,到底生了怯意,嗓音已不觉颤抖。 “怕你爷的蛋!杀你一个老子不亏,杀你一片老子赚够本了!”蔺姜满脸是血,仿佛已着了疯魔,狂笑时邪气恣意,他又向城头嘶声高喝,“老子叫你们放箭!都他娘的聋了?!” 那全然抛却生死的浩然气势,震慑当场。 白弈于城上静静俯看一刻,深吸一口气,沉声令道:“放箭。” “大王!”一旁副将不忍,一步跪上前去。 “放箭!”白弈拂袖将之甩开,厉喝一声,眉宇间杀意决绝得寒气迸裂。 军令如山,绝不可违!但这一支箭却要以如何万夫不当的勇力才能射出?弓箭手们的热泪滚在弦上,开弓的手颤抖了,迟迟难以放开。 千钧一发,但闻一声哀呼,“等……等等!住手!”那西突厥王子斛射罗颓然大呼,“放下兵器——下马——”这一句,用的却是突厥语。 胡卒们呆呆地望着主帅,片时,陆陆续续丢开手中的刀,跳下马去。 情势忽然逆转。白弈眸中寒光陡然一松,“缴下兵刃,收押俘虏,接应蔺将军!快!”他几乎不由自主地一把抓住身旁副将的臂膀。那副将闻讯,险些喜极而泣,高声传令。 “天朝威武,归顺不杀!” 那一夜,威呼号子响彻凉州苍穹。 蔺姜回来时还紧握着那把胡刀,怎么也松不开手。 白弈迎上前去,一把将他抱臂扶住,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掰,好一阵费力,才算是缓下来。 蔺姜的面上血汗黑红,几乎面目难辨,一战方歇,各部都忙着张罗善后,他眸中的火光却仍旧精盛,不见弛意。白弈抽走他的掌中刀,他却忽然一把扯住白弈的衣襟,“一个也没回来。百来号人,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没了。”他嗓音已嘶哑得令人闻之不忍,眼底伤痛涌落,哀怒难抑,“你盯了这帮胡狗多久?你给我说实话,州仓那一把火,究竟怎么回事?都给我说清楚!”他将白弈拽在眼前,两人近得几乎鼻尖相触,沉声质问时,拳先攥得咯咯作响。 猛起对峙,似有暗火激烈。 恰此时,一个少年人影却左钻右蹿跳出来,一面狂奔,一面大喊:“大哥!大哥!”待到了近处才得看清,原是姬显,“大哥,你没事吧?方才白大哥怕我关心则乱,怎么说都不让我上城!你们——”他扑上来一把抓住蔺姜,显是激动难平。 蔺姜却甩手将之推开,仍旧死死地拽住白弈,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目光愈渐锋利。 姬显猛被推一个踉跄,呆呆地退了两步。这般阵势,杀气隐动,仿佛随时便会一触而爆,压得他再不敢多话,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而望。 炽热鼻息喷薄在脸上,修罗场杀返来的怒难平。白弈抓住前襟那略微颤抖的手,一面竭力安抚,一面不着痕迹地拍上蔺姜肩头的伤处,轻摁了一把。 本已麻木的痛觉猛然苏醒,利刃锉磨般,刀刀见血。疼痛穿刺神髓,迅速冻结了将出未出的怒火岩浆。蔺姜也似正强压暴躁怒意,拧眉合目,深深吐息时,胸膛起伏不断。 白弈静待他渐渐平息下来,才撒开手叹了一声,“我知事先若与你说,你一定要反对。总之现在首战告捷,出师名正,你又何必——”他说到此处顿了下来,命军卒拿来烈酒,斟满大碗,道,“敬为国捐躯的英雄们。” 蔺姜将那一碗酒浇在地上,狠狠把碗摔了,抱过酒坛来猛灌了个干净。酒浆湿透衣衫,浇在伤口,火辣辣地疼痛,“好!大王知谋善略,胆识过人,真是天生的将才!我就是个妇人之仁的龟蛋。”他悲怆地大笑起来,将个空酒坛子哗啦砸得粉碎,反身就走。 “慕卿!”白弈追上前去。 蔺姜一把将之推开,也不回转身来,只是摆手道:“没事。兄弟打架不隔夜。明儿一早什么事都没了。”言罢,又向前疾走了两步,却忽然山崩一般,整个人软倒下去。 白弈双手慌忙撑了一把,急唤军医前来,将之抬走,理伤安置。 “阿显,你跟去,看护好你大哥,让他好生养伤。”他转身见姬显还愣在一旁,苦笑着上前拍了拍这受惊的呆鹅。 姬显这才醒来,应声兔子一般追远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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