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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思索打量时,他听见赵灵如是问他。

  “没有。忙碌一日,都累了,没有夜值的,就问你们大将军……放不放你们归营去歇了吧。”他的脸上不露半点痕迹,笑着说了这样的话。

  “是,是,体恤子弟都是大王的,苛刻属下都是末将的!”蔺姜笑回了一句嘴,转脸对众军喊道,“今儿就算凤阳王的面子,不然我这个恶军头非罚你们绕校场跑圈到晕!小子们都滚回去睡大头觉吧!记着大王的大恩大德!”

  两下玩笑,气氛骤然又活络起来,众军们嬉笑而去,但细看之下,却并不觉散漫无序,几队人各归各班,无形之中便是默契有度。

  “战时钢铁,闲时弟兄。治军有道,当如蔺卿。”白弈不由笑叹。

  “行了啊,你今儿是一定要让我浑身发冷才罢休是吧?”蔺姜摆出一副颈项发麻的模样,“走吧,咱兄弟喝酒去!”他说着,上前来拍了白弈一把,又招呼姬显同去。

  姬显立在一旁,却似没听见一般。他只呆呆地站着,恍若沉思,夕阳霞色映在那张清俊的面庞上,将眼眸映作浓稠的金色。他忽然向前迈了一大步,竟像个急切的孩子般紧攥住白弈的衣袖,“我阿姊她……她还好吗?”他问时,嗓音里仿佛有生涩的期盼和恳求。

  白弈心头一颤,猛怔了怔,一时竟不能作答,亦不忍将这少年推开去。这孩子是阿鸾的亲弟弟。在他心里,或多或少的,也早把姬显当成半个弟弟看待了。

  情势忽然间诡异起来,沉闷而又尴尬。

  忽然,却见蔺姜一巴掌拍在姬显的脑门儿上,“小孩子家就是沉不住气!”他一手勾了姬显的脖子,将之掣住,笑道,“走了,走了,喝酒去,有什么话,三碗下肚再说!”

  “慕卿,我……今日当真有些累了……”白弈勉强笑了一笑,返身便想走。

  不料,蔺姜却横臂一搭,“想临阵脱逃?仔细我军法处置你!这会儿是在左营,本大将军说了算!”他索性将白弈也拐近身前来,一手一个拖了,乐呵呵地笑道,“一个也不许逃,都给我乖乖地喝酒去!”

  “好了,好了,我还当你总算是历练得稳重了,这成什么体统。”白弈无奈苦笑,一面将蔺姜的胳膊往开甩。

  蔺姜只是大笑着,依旧像当年那个桀骜不羁的活泼小将一般,与他打闹。

  余晖金红,洒落在三人身上,影子拖曳时荡起的氤氲,浅浅的,宛如卷轴。

  章五五 泯恩仇

  如果她也能任性一点,想要什么就说出来,就去抢,是不是一切都会与今时不同了?

  及日落西山时,屋里便昏暗下来,愈渐影绰。

  三进的堂屋,上到最里,推开屏风,里院十分古雅,乍见之下,只觉是个文雅君子观风赏月对酒吟诗的好去处。但若要细看:院中地势开阔,古木参天,又是另一番气度。

  然而,更令人称奇的,却是这家宅中的静谧。往来不见半个仆婢,冷清得颇有些蹊跷。莫不是自己当真繁华京城久居安逸得忘了辛苦?白弈不动声色地四下里打量,随手在屏风边框上抹了一把,心下不由一沉。西北风沙极大,穿身鲜亮些的衣裳出去转一圈立时就要作了蒙蒙暗色,这些摆设之物每日沾灰落尘自不必提。但这屏风却十分干净。要么家主人既有亲自劳动的时间,又有打扫擦抹的癖好,要么——这府内定有家人仆役。但这便是出奇之处了:既有家人仆役,为何提前便遣退得如此干净?刻意得如同布局一般,未免可疑。这个蔺慕卿,又在耍什么把戏?白弈既已起疑,却不想立刻点破。以蔺姜为人,做不下什么大奸大恶,姑且静观其变。

  片时,蔺姜单手拎着一大坛酒返来,轻而易举,步履轻快。他将酒坛搁在面前案上,松手时,那坛子才猛向下沉了一沉,压出闷声一响,“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坛子酒,千杯不足,知己难求,唯愿酒后真言足矣。”他说着,将几个海碗一字排开,醇酿一碗一碗,斟得满满的。他一面不疾不徐地斟酒,一面笑问:“咱们是喝完了再说,还是先说了再喝呢?”

  但闻此言,白弈心中一动,瞬间明白:原来如此!果然,到底还是为了这个。

  他瞧了蔺姜一眼,却没应声。气氛顿时微妙得有些诡异。

  蔺姜依然笑着,但手中的酒却渐渐有了动静,打破初时的平如镜,随着空气中骤然凝结的沉默愈来愈冷,颤得涟漪四起,愈显波澜。

  白弈仍旧不动,又向姬显看去,见姬显正倚在玄关处抱臂而立,低着头,阴影笼罩在那张尚透着稚嫩的年轻的面庞上,隐匿了神情。

  那般模样,似浸染了满满的伤怀。这孩子实在与阿鸾长得太像了……白弈轻呼出胸中长气,终于反问:“什么意思?”声未发,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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