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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那分明是墨鸾。

  乐音悠悠,安宁对着紧迫,交错丝丝诡秘气息。

  韦如海由不得愣住了,呆呆盯着那正自弹琵琶的女子,半晌做不得反应。

  “哟,韦将军这是怎么了?这位是太子殿下的孺人,将军早就该认得的罢?”宁璃语间不掩尖锐。

  韦如海这才惊醒过来,眼见本该正为太子舞乐的胡伎如今一个也不见,他心知有变,也不敢再多妄为,只得连连地请罪,便要离去。

  但宋璃却不依。“我记着,你不是头一回了罢?你平日城上昭阳殿也这么横冲直撞么?”她睨着韦如海上下打量。

  那眼神十分怨气。

  韦如海当即下了汗,忙要再请罪,话还未出,已听宋璃道:“拖下去杖一百轰走!”

  话音未落,护卫东宫的侍卫们便上来了。

  “算了,算了,他有符,奉命行事何必为难他。”李晗忙斥退了持戟。

  宋璃讪讪地笑了一笑。“你多谢太子仁厚吧。”她拂袖要走了,一面又闪闪轻嘲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隔三差五就有个刺客,倒真是稀奇得紧。我看呀,八成是内贼罢。”

  韦如海僵僵立在当场,冷汗淌了满身,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宋璃走出几步,见这边没动静,便又回过身来:“这哪里《阳关三叠》,都六七叠不止了,怎有人还不知趣?”

  此言甫一出,谢妍先倚着李晗笑出声来。

  “去罢,去罢。”李晗无奈挥手。

  韦如海狼狈万分,这才如获大赦,忙领着人撤去。

  待侍人来回报,言韦如海所领卫军已尽数撤走了,宋璃这才瞧着李晗又笑了:“妾身告退。殿下怎么玩接着玩罢,开心了让孺人奏个《破阵乐》来颂赞一下最好不过。”说完她便直径走了。

  一席话呛得李晗半晌瞠目结舌,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正话还是反语,只瞧见那笑容凉凉的,不禁阵阵发憷。

  他苦笑着,看了看身旁的谢妍,又由不得去看墨鸾。

  墨鸾仍抱着琵琶,兀自颔首垂目,静静地,好似月下泉泊。

  坊间不干干起眼的馆舍分外安静。白弈拈一枚黑子,轻落盘上,抬头。

  天正雨,不疏不密地从云端斜下,灰红的夕阳微光从窗子打进屋内来,散发着潮湿的气味。

  片时,院内,响起车马声,一个清瘦人影已撑着伞到了门前。

  是裴远。

  他收了伞,脱了打湿的靴子,进屋来。 “没事了。”他坐下,从怀里取一封书信交于白弈。

  信是白崇俭亲笔。

  那是魏王李裕先发制人的小动作。让鸿胪卿万基给东宫献上胡伎,再制造事端,让韦如海来搜,意欲诬蔑东宫通胡。

  “多亏娘子留了心,否则咱们这次怕又是一场麻烦。”裴远叹息,“那几个胡伎现都在崇俭手上,问你处置。”

  白弈安静着,似有沉思。良久,他又自拈了一枚白子,“打了那位万鸿胪罢。索性,再敲山震虎。”他将黑子落在盘上,自弈自博。

  还不足够,还不够劲道。虎在山中,不可争锋,便是要他急了、慌了,自落平阳,才可一杀见血。

  “会不会……太冒险?”裴远问。

  “我还想再把险冒得大些。”白弈交崇俭书信递在灯上烧了。“子恒,”他忽然抬眼看着裴远,眸光瞬间凌厉,“殷兄还在贵府上么?”

  “他闲不住,这会儿大概又在川中了。”裴远一笑,“还记得那位张家姑娘么?”他似轻描淡写,又似平常趣话,但只说了这一句便又不说了。

  白弈略挑了挑眉,显出个惊讶表情,没有应话,也没有追问。

  屋内沉寂得忽然有些僵。

  裴远盯着屋檐下水珠连成的线看了好一会儿,叹得颇有惆怅:“这雨,不会下就不停了罢……”

  白弈轻笑:“雨停了,太阳就该出来了。”

  裴远闻声回头,却见白弈已站起身来。灯光将那瘦高人影打在屏壁上,一瞬,恍惚有灼目错觉。

  鸿胪卿万基被放了外任。魏王李裕闻讯愤愤地几乎砸了手边茶杯。“我低估了那家伙么?”他唇角泛起闪闪的笑意,发怒地有些阴寒。“还有那些个笨蛋!我要杀了他们!”他起身,在阁中转来转去,好似在找什么,终是没有找到,只好十分泄气地坐回原处,一拳砸在案上。

  若给他一把刀,他或许已将这张案几砍碎了。

  李宏看着弟弟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发怒口不择言,不禁皱眉。“四郎!”他沉声斥道。

  “我没说大哥。”李裕皱着脸嘟囔一句,忽然想起方才自己才将长兄称作“那家伙”,未免有一丝心虚。“算了。”他烦躁地又起身来,“我回去了。阿棠还等我。”

  李宏无奈摇头。

  李裕到了门前又返回身来。“三哥,”他拧着眉,语声发紧,似有什么重大话要说。

  但尚不待他说出口来,外间的奔走呼叫已打断了他。

  “大王!大王!”一名常侍奔上前来拜道:“至尊被毒蛇所伤,请二位殿下即刻往长生殿去!”

  瞬间,李宏面色已是惨白。他起身就往外疾走。

  “三哥!”李裕一把拦住他。“陛下现在怎样了?”他问那侍人。

  侍人应道:“御医们已到殿了,替陛下洗了毒,在旁看护着,暂时应该无碍。”

  “下去!”李裕厉声喝退众宫人,将李宏逼在门前。他盯着李宏的眼,紧声催问:“三哥!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李宏眉宇间凝着的痛苦已燃烧了起来。

  当真非要如此不可么……

  天朝天承三年八月末至,雨润充沛,沉夜无望,便是白月也不见踪影。

  雨声渐沥中,马蹄声声,落在空无人迹的街巷里,如鼓声鸣奏。

  那马上的女子戴黑纱帏帽,披风也是黑色,已被雨水浸得湿透了,贴体勾勒出娇小的轮廓。

  她径直到了右禁卫将军白崇俭府门前,跳下马来,拼命地敲。

  院门一开,她便急急扑上堂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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